等她的情緒慢慢平息下來,我掙脫她的手:“淡定,鎮靜。”
她鬆開我的胳膊,坐回去,眼神愣愣地看著我。
我說:“他在哪裏,對於一個陌生的來曆不明的人,我怎麼會輕易說呢。”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怎麼是陌生的來曆不明的人呢?他和我是很熟悉的。”她說。
“但我不熟悉,我對你毫不了解……對我來說,你是一個徹徹底底的陌生人。”我說。
她不說話了,低頭沉思起來……
似乎,她對我還是不能徹底信任。
我理解她,我對她同樣是一個陌生人,她怎麼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徹底相信我呢?
“如果你不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是不會告訴你的!”我說著從口袋裏摸出手槍,放在桌子上:“如果你要是認為我對你有什麼不安全的感覺和因素,那麼……”
看到手槍,她不由又顫抖了一下身體,一把摸起手槍,對準我。
我坦然平靜地看著她。
槍裏是沒子彈的。
看了我一會兒,她將槍遞給我:“收起來吧……看來,看來,你果真是道上混的,看來,我是該相信你的,相信你不是他的敵人……不是他的敵人,就不是我的敵人。”
我把槍收起來,看著她。
她深深出了口氣,然後歎息一聲:“好吧,我告訴你。”
我凝神看著她,聽她說下去。
“我叫章梅,文章的章,梅花的梅……我不是星海本地人,但這不是我第一次來星海,多年前,我在星海,在一家夜總會當服務生……在那裏,一次偶然機會,我認識了他,在外人是個玩世不恭的紈絝子弟,整天吃喝玩樂,但在我眼裏,他卻又帶著別樣的氣質,他特重義氣,做事爽快,充滿男人味……而且,出手大方……
“我很快就喜歡上了他,而他,也對我是一見鍾情,三天兩頭來找我……我們很快就好上了……看得出,他對我是真心的,對我迷戀地不可自拔,而我,和他交往,開始是帶著功利的目的,但不久也真心喜歡上了他,甚至,為了他,為了我們的這段感情,我還懷上了他的孩子。”
我不停地吸煙,看著她,心跳逐漸加速。
似乎,我正在越來越接近事物的本質。
“他那時其實很單純,有時候就像是個大男孩,對我癡迷地一塌糊塗不能自拔,而我,其實一直沒有告訴他我是結了婚有老公的人,老公是個窩囊廢,在老家整天除了吃喝嫖賭什麼事都不做,都靠我在夜總會做事養著……
“一開始我和他是打著玩玩的心思,沒有告訴他我有老公的實情,後來我們都陷進去了,我懷孕之後,我更不敢告訴他這事了……得知我懷孕了,他欣喜若狂,發誓要娶我……但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他是堂堂公安局長的公子,富貴人家,顯赫人家,我一個夜總會的服務生算是什麼呢?我知道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而且我還是結了婚的人……
“我當時其實根本沒有任何和他結婚的想法,我知道根本沒這可能性……但他是個完美的理想主義者,立刻就回家告訴了父母,果然遭到了他父母的激烈反對,他和父母發生了激烈的衝突,固執地非要和我結婚不可,甚至不惜為此要和家庭決裂……
“這時,他的母親背著他找到了我,勒令我立刻和他一刀兩斷,立刻離開星海,他們家族在星海的勢力豈是我敢對抗的,我沒有別的選擇……我就告訴他母親等我打下孩子就離開星海,他母親一聽我懷了他們家的孩子,卻又改了主意,讓我生下孩子再走,說會給我一大筆錢……然後他母親回去就假裝同意了我和他的事情,說先生下孩子再說,他也天真地相信了……
“我那時知道我們倆之間是不可能的,但又被他母親承諾的一大筆錢所打動,100萬,對他們家來說是毛毛雨,但對我來說是一筆巨款,我工作一輩子也賺不到那麼多,既然我們之間已經不可能,那何不賺上一筆錢再走呢,何況,我也很想為他留下一個種,怎麼說也是我們曾經好過一場的見證……於是……”
說到這裏,她停頓了下來,吸了一口煙。
“於是”我的聲音有些嘶啞。
她接著說:“於是……我就在市人民醫院生下了一個孩子,是個女孩,他的女兒……生孩子前,他被父母打發到了外地辦事,不在我身邊……而同時,他那神通廣大的父親不知通過什麼渠道找到了我的老公,我老公趕到了醫院,這個被戴了綠帽子的男人是為了那筆巨款來的……
“孩子生下後,我甚至都沒有好好抱一抱,就在一個大雪飄飛的夜晚被他抱走了,然後,也是在那個夜晚,我老公拿到巨款之後,哄騙我說孩子送給他家了,然後就脅迫我離開了醫院……
“回到家之後,我老公才殘忍地告訴我,說他不會甘心受這綠帽子之辱,那孩子被他扔到醫院門口的垃圾箱裏去了……那時正是數九寒冬,大雪紛飛,孩子被扔到垃圾箱裏,顯然是活不成了……得知此事,我當即就暈了過去。”
說到這裏,她哽咽住了,淚流滿麵。
我的身體劇烈抖動起來,毫無疑問,一切跡象都表明,這個女人章梅就是小雪的媽媽,小雪的親媽媽。
事情果然是這樣,我的預感終於徹底成了事實。
小雪的親媽媽終於出現了!
我狠狠吸了一口煙,看著她:“那為何7年後,你又要來這裏?”
她的神色有些黯然:“自那以後,我的心徹底死了,死人一般在家裏整整躺了三個月……後來,我聽說他回來後見不到我和孩子,整個人都瘋了,和父母大鬧一場,然後一跺腳去了日本……從此之後數年,我一直沒有他的任何音訊……
“這些年,那個戴了綠帽子的男人一直牢牢監控著我,不準我離開家門半步,同時,拿了那筆錢,他不但繼續吃喝嫖賭,而且還開始吸毒,不但自己吸,還引誘我也吸……
“正處於自暴自棄狀態的我很快就染上了毒癮……溜冰能讓我暫時麻醉麻木自己,能讓我暫時忘掉那過去的愛和恨,可是,很多時候,處在毒品的幻覺之中的時候,我更多的是痛苦和愧疚,我對不住他,對不住無辜的孩子……
“我不停地思念著他,思念著不知在何處的他,思念著我和他剛出生卻遭到厄運的孩子……多少年來,我就一直在痛苦和悔恨中麻木地過著,仿佛一具行屍走肉。”
章梅的聲音裏帶著巨大的悲涼和傷感,還有深深的苦楚……
“那……後來呢?”我說。
“後來……去年,那個戴了綠帽子的男人在賭場將家裏所有值錢的東西輸地一幹二淨,還欠了一大筆賭債,為了償還債務,他竟然把我也壓了上去,要用我的身體你去替他還債……我死也不從,他就沒命地打我,把我往死裏打……打完我,他又繼續溜冰,沒想到,這次他溜大了,溜地太大,直接休克過去,送到醫院,再也沒有醒過來……
“而那些債主卻不肯罷休,繼續找我逼債,我隻好離家東躲西藏。後來,一年前,偶然聽星海過來的人說他已經從日本回來了,在星海做事,我雖然沒臉見他,但卻實在忍不住又想他,那種思念,那種煎熬,非常人所能想象……左思右想,無法遏製,拖了一年多,我還是來了。”說完,章梅狠狠抽了一口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