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醒(1 / 2)

驟雨初歇,雲停雨霽,小荷搖曳才露尖角,竹柳新色翩翩,映紅處藏起夏花佯羞的笑臉。

鬼斧神工的精巧廊簷,曲徑通幽的雅致庭院,端是異樣的貴氣逼人。隻是眼下時光,愁雲慘淡的蘇家誰人敢有那份愜意的閑心。

耳邊紛繁,我是被嗡嗡鬧鬧的哭聲吵醒的。

“公子,公子,您醒醒啊!”一陣哽咽。“您要是就這麼走了,拋下夫人和婧娘,可讓我們如何活啊!”一年老婦人的聲音,粗嘎哀嚎,極為刺耳。

“初兒,初兒,你醒醒,醒醒,睜開眼睛看看娘好不好?”哭聲大慟,卻又像纏繞了絲綢般的光滑柔和,極抑的哀傷中夾雜著那麼明顯的希冀。

嗯?

這是怎麼了?

我不是在家睡覺嗎?睡前爺爺還將我明天畢業典禮需要穿的禮服細心熨好疊放在我的床前。

這是個什麼情況?

艱難地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瞅著床頂。細嗅一下,鼻間縈繞著淡淡的檀木幽香。觸目所及,精雕細琢的床梁,真絲所織的床帳,在那柔亮的藕粉上繡著彩蝶戲花,戀香纏綿的圖案,精美絕倫!

奇怪,奇怪,這不是我家啊,莫不是夢境?

不對,不對!

我轉轉眼珠子(目前好像也隻能它動了),好像有點明白怎麼回事了!

“初兒,初兒,你醒了!”一陣忙裏忙慌,撫頭摸臉。

“太好了,太好了,婧娘,你快看,咱們的小初醒了。”

“初兒,胸口還痛不痛,還有哪裏不舒服,啊……快告訴娘。孩子啊,你都昏迷兩天兩夜了,可嚇壞娘了。”話未說完,已然梨花帶雨,泣不成聲。

這婦人三十多歲的年紀,容顏秀麗,即便此刻悲倦交加,也難掩清貴高華的氣質,竟是這個身體的娘親。

她身後的年老婦人,嘴唇嚅動,似欲說些什麼。可是此刻,我頭昏腦漲,雲裏霧裏,實在不想聽她有些粗嘎的聲音。

就趕緊接腔,“娘,我……”嗓子幹痛難以出聲。

那年老婦人動作迅速,小心翼翼地捧過一杯茶就來喂我。嘿,甚好,挺有眼力見兒。

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剩下的一二才是讓人無比歡樂的。然而大都的苦難、悲情、遺憾,不過因著人們的無法預料,無法掌控,甚至隻是對往昔的不曾憶起。

比如此一婦人婧娘。若我當時還記得她的過往,她為蘇家怎樣的隱忍付出,又是以怎樣深厚的情感無微不至的撫養我,我又怎會對她的嗓音有半分的嫌棄。終究啊,它落了一個疤,印在時間裏,刻在我的心上。經年之後,時光磨釀,化作我心中獨有的天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