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孫嬤嬤見阿瑪一副不相信的樣子,趕忙讓人取來一本詞集,塞在我手裏,笑著對我說,“格格,您就趕緊念給老爺聽聽!”
我猶豫地看著手中的詞集,看看身邊的孫嬤嬤,又看看前邊的阿瑪,自己現在到底該念還是不該念啊?唉,真是傷腦筋!見孫嬤嬤那滿臉希冀的神情,想起她剛才讓我搬進額娘屋子住的事情,心中很不忍令她失望,唉,算了,管他呢!心一橫,展開詞集,朗聲逐字念了起來:“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零鈴終不怨。何如薄悻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①
“嗬嗬,老爺,您瞧瞧,我沒誆您吧!咱家格格是不是很有本事啊?”孫嬤嬤驕傲地對阿瑪笑著說。
阿瑪沒有說話,隻是用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靜靜地望著我,壞了,他一定是懷疑我了,我心一慌,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背上更是濕了一大片的冷汗。
“小如,你可還能再念麼?”阿瑪的聲音從前方飄來,語氣很平靜,聽不出他究竟是喜是怒。
我遲疑了一下,點點頭。
“那就再念一首給阿瑪聽聽罷!”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逾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②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阿瑪感歎地低喃道,將我拉到身邊,欣慰地笑著說,“小如,你可喜歡念書麼?”
我長舒了口氣,沒想到自己如此幸運,這回竟然又讓自己再次僥幸地蒙混過去了,對阿瑪肯定地點點頭:“喜歡。”
“那……阿瑪給你請位先生,讓你好好兒的學這些詩詞歌賦,可好?”
我沒想到阿瑪居然會肯給我請老師讓我學習,就開心地笑著說,“好!”可是一想到一個頭發花白、酸腐迂辱的老學究,成天背著手搖頭晃腦,隻知道拿把戒尺體罰學生的人來做自己的老師,頭立即疼了起來,小嘴一撅,對他說道,“阿瑪,我可不要一個老頭子先生來教我!”
“嗬嗬,阿瑪給你請的這位先生可決不是個老頭子,她可是位名滿江南的才女呢!”
“真的嗎?”我頓時眼睛一亮,最好這位才女還是位美女,那看起來多賞心悅目啊!
“不過……”阿瑪摸摸我的頭,意味深長地說,“她肯不肯收你做學生,那可就得看你的造化了!”
幾日後,阿瑪帶著我去了京城的德勝門,來到一座清幽雅潔的小院,庭院裏種了許多碧綠的翠竹,院落兩旁的花架上也種滿了菊花,窗前同樣種了幾大株闊葉芭蕉,我好奇地打量四周,暗自犯著嘀咕,怎麼這兒跟額娘那座疊翠苑的這麼像啊,是不是因為她們倆都是才女的緣故啊?可是,為什麼才女都喜歡在屋子旁邊種什麼竹子、芭蕉、菊花之類的東西呀?
我正滿腹疑問,忽然聽見一陣優雅婉轉的琴聲從後院傳來,阿瑪牽著我的小手來到後院,隻見院中也種了株老梅,一位素衣女子正坐在樹下彈琴,她年約三十左右,眉目如畫,如雲般的發髻上插了根梅花式樣的烏木發簪,腰間係著一條以水粉和鵝黃兩種絲線混編成的圓形環佩,圖案繁複而精美,除此之外身上就再無別的華貴飾物。
嘖嘖,美女,絕對是一位標準的古典美女啊!尤其是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真是美極了,宛如一泓秋日裏的泉水般,明亮清澈,靈秀動人,真仿若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般清麗脫俗、飄逸出塵。
“神仙姐姐!”我情不自禁地衝著她喃喃地叫道。
她聽見我的說話聲,就停住手,抬起頭,有些驚訝地看著我,緩緩露出一個溫婉明媚的笑容,哎呀呀,這美女笑起來,就更美了呢!
“阿宛,打擾你彈琴的雅興了!”阿瑪略帶歉意地對她說。
阿宛?她的名字中也有個“宛”字嗎?聽阿瑪跟她說話的口氣,好象她們倆挺熟的!我心中暗自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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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①清·納蘭容若的《木蘭花令》。
②清·納蘭容若的《長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