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尋是何等乖覺的人,對微生遙就算不是摸透了也是到了一出手就拿捏準的地步,果不其然才開口說了一句話就讓微生遙的心情由陰轉晴,甚至一開始不打算管他的意思也收了起來,這讓阿尋大大的鬆了口氣,他看人向來很準,鄭語這個人不是什麼好相與的角色,眼下北漠這個完全陌生的他人地盤,果斷還是要抱緊微生遙的大腿才最安全。
微生遙不欲與鄭語在同一個屋簷下多待,鄭語在被阿尋有意的嗆了一聲之後居然也就收斂起來未曾再致力於給微生遙添堵,這意外的一幕也讓微生遙稍稍鬆了口氣。她是真的,真的非常不想僵著一張臉應付這種人。
“阿謠姑娘,等等我。”
阿尋跟在她後麵,雖然手上的綁縛已被解開,卻仍是身形有些不穩,微生遙在他喊出口的一刻下意識的頓了一步,下一秒一回頭就見一個黑影兜頭向她撲了過來,微生遙雖然武功不是頂尖,但特殊的習武環境卻是讓她對周身之外的情況十分敏感,雖說明知身後跟著的隻有阿尋,但在黑影向她這個方向而來的時候微生遙還是瞳孔一縮條件反射的就做出了反應,而當她一掌拍出之後,方才一個沒站穩就要向她這個方向摔來的阿尋立刻十分苦逼的中招,這也就是微生遙在掌法上沒有什麼造詣,加之在出手的那一刻反應過來收了力道,阿尋隻是後退幾步跌出去而已,不然的話,此時就算她沒到給他收屍的程度,也要為他身上的內傷頭疼了。
“……怎麼連路都走不好。”微生遙略有些咳嗽了一聲,在阿尋還躺在地上哎呦的時候搶先說了一句。
“阿謠姑娘,你……好狠啊……”阿尋捂著肚子從地上爬了起來,而微生遙也是此時才發現,他的臉上除了剛剛被一掌擊中的誇張表現之外,神態卻是比她在宿州與他分手時還要萎靡,蒼白,雖然若不細看是分辨不出這看似微小的差別,但……她還是看了出來。
微生遙微微皺眉,“手伸出來。”
阿尋聽到她的吩咐先是一愣,而後便是露出微微猶豫的神色,竟然第一次在微生遙的麵前沒有立時按她的話做。但微生遙卻沒有那麼好的性子等著他磨蹭,他不動,她就幹脆直接抓起他的手拖了過來,而後自然而然的摸上了他的脈象,阿尋被她握住的時候似乎掙紮了一小下,但很快就放棄抵抗,安靜下來等著微生遙得出診斷結果了。
“你已服了解藥?”微生遙這次看脈的時間卻是很短,但她放開阿尋的手腕之後,表情卻是變得更加嚴峻了。
“是啊,畢竟已經拖了六個月……拿到解藥,立刻就服下了。”阿尋苦笑一聲,點頭回答。
“解藥的確對症,但是你身上的血蠱之毒絕不一般,往常服下解藥之後想必你也會安安靜靜的調息一段時間讓體內蠱毒散去,結果這次卻是吃了解藥就一路往北漠奔逃,雖說毒是暫時壓製回去了,但解毒過程中對你身體的傷害卻是比以往每次都要嚴重得多,”微生遙十分平靜的就把她剛剛探到的情況說了出來,瞥了一眼一臉看似淡定卻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阿尋,“你找個地方躲起來不比這麼一路北上強?小命不要了?說吧,這麼執著的跑來找我,究竟還有什麼所圖?”
阿尋似乎怔了一怔,而後不正經的笑意便爬上了臉頰,“我要是說沒有,阿謠姑娘你信不信我?”
“不信。”微生遙的回答都沒超過一秒鍾。
“你真無情……”阿尋立刻哀怨了。
“我沒空和你閑扯這些沒用的,說,還是不說?在北漠我也不過就是一個人而已,現在你若拿不出點誠意來,那就像我剛才說的,想辦法自保吧。謝江城難得算是個坦蕩的生意人,他性子是不錯,卻也是手上沾了不知多少血的一方大盜,你若沒有點值得他另眼相看的地方,要怎麼繼續留在這北漠,你就自己想辦法吧。”微生遙對於阿尋的表演型人格已經完全免疫了,撂下這句話之後,轉身就走。
“等等,等等,我沒說不講。”阿尋無奈的再次叫住微生遙,“不管你信不信,事情其實並沒有你所想的那麼複雜,隻是如今的中原真是呆不下去了。”
聽得出來這一次阿尋說的是正經話,但……微生遙挑起了眉,“什麼叫呆不下去了?”
“這應該問你啊……無拂現世,隻要是稍微有點常識聽說過三十年前慘事的人都不可能不為所動,就是不說風聲鶴唳也是差不多了,別看阿謠姑娘你在北漠這兩天躲得滋潤,可謝幫主那是真真正正在中原武林撐得一個頭兩個大,找上他要他將你交出來的人簡直……我都不知該用什麼詞來形容,無拂之事一起,金羽樓的其他事卻被壓在了之後,天水樓趁著這個機會加快了和大乘教的動作,我才從金羽樓之內盜了解藥,如何還能繼續在中原多留?的的確確是因為無處可去無處可躲,才隻能拚著血毒反噬的危險前來尋你。”阿尋說著說著,也不由得歎了口氣,“阿謠姑娘,你其實比我還清楚,我雖然命大苟活了這麼多年,但每日卻都如在刀刃上行走,有時候……都是眼前隻剩下了一條路,闖過去,才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