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離別驚情(3 / 3)

他修長的手指也慢慢劃過她的臉龐,那臉龐如剔透白玉,眉目如畫,精致細膩,觸手柔滑溫膩。眼眸如麋鹿一般迷茫、純潔而又躍動,欣喜中發出淡淡的金色,仿佛映襯著佛光一般聖潔。輕輕摩挲著紅唇,觸感溫軟。好美,男裝也這般俊秀惑人了。若有一天能穿上女裝,必是清逸絕倫的佳人。他心裏輕輕地歎息,為什麼美好的人,注定得不到,注定要放手麼?為什麼隻有在最後的時刻,才能告訴你。我的心意。你能知道麼,在這麼多年,隻有你,帶著純真與快樂走入我的生活,沒有功利無關權勢。最黑暗的世界裏,隻有你如一道真實自由的光,照亮整個黑夜。我的目光隻有跟隨著你,看你跳,看你笑,看你發光,散發活力,才覺得生命還活著,血脈還在湧動。傻瓜,沒有你,怎麼活。所以我要你活著。讓我奢侈一次,抱抱你。

狠狠抱著士清,重重地,狠狠的,仿佛世界末日來臨般的絕望與淒苦。天地間,此心歸處,便隻此處。“我怕我現在,不說,永遠都沒有機會說了。”

一日千年,瞬間便成永遠。

是不是曇花開放,傾國傾城,但隻綻放一瞬間。

永遠究竟有多遠,是不是我們永遠等不到。

那閣外,有腳步聲走近,趙擴慌忙放開手。於是,閣門推開一霎那,趙擴扶著士清,終於整理好的衣衫。假作無事般看向書桌。

嚴蕊手托盒盤,蓮步輕移,語帶嬌柔,說道,“殿下,世子,用茶。”

趙擴皺眉,揮手再讓她退去,嚴蕊先說道,“殿下,世子,前日嚴蕊在閣中查到一物,或者世子……”。她徑直從旁拿出一物遞給士清。

什麼物件?

士清一愣,隨即展開一看,不由愕然起立,震驚,萬端情緒都一掃而空。紹興十一年十二月錄,嶽飛將軍供狀。再展開,隻得八個大字“天日昭昭,天日昭昭”。下有當值獄卒簽名――

隗順。手指摸索著那些字跡。是我要找的東西。血淚斑斑,猶不失英雄之風。一種肅然起敬,一種天地震動重重打擊著胸膛。士清向著“天日昭昭”八個字,慎重跪下磕了三個頭。武穆將軍,今日能見你遺言,士清定不負你所托。這天下,家族、這嘉王趙擴,都是士清要保護的。今日雖弱小無依,也要保護自己在意的朋友、親人、愛人。力所能及。

趙擴目光注視著士清,似乎要把她一點一點吃進去,一點一點記在心裏。如果這是最後的相處,我希望由我親自送你。他溫和說道,給這些文稿取個名字吧,你可以帶走。士清掃視一下自己一個月來反複記誦的嶽飛遺留文稿。說道,“便叫它作‘武穆遺書’吧,不帶走。讓這‘武穆遺書’千載萬世供養於淩煙閣上。與這些擎天支地的立國功臣一樣,永遠享有人們的敬仰。或者某一天,或者是千載萬載之後,‘天日昭昭’,整個天下、整個曆史都會記誦真相。都會知道嶽飛將軍的俠骨丹心,一片赤誠。”

士清輕輕微笑,那笑容真實而燦爛,仿佛有路在前方。“擴,我覺得天都在幫我們”,她把那天日昭昭的供狀小心疊好,收在懷裏。“老天有眼,這個太有用了。連嶽將軍都會幫助我們的。”趙擴輕輕拉住士清的手,真想再也不放開。心中一片寧靜,即便翌日利刃加身,此刻卻是無比甜靜愉悅。香爐青煙嫋嫋,慢慢浮出一層層的暈色,似乎劃出一個小小的圈子,再也夾不進任何多餘的人和事來。真想跳出三界外,永遠不提那十丈紅塵。真願意這一刻,永遠停留。該多美。

“明日,我便北上,汝州。”士清說得言簡意賅。趙擴隻能點點頭,

“走之前,我還會去見一個人,這個人在儒生中影響力很大,叫朱熹,是我的朋友。我走後的一個月內,他會煽動太學儒生,引導臨安的輿論,對你有所幫助”。士清繼續認真地說道,“不要再做自我犧牲的傻事,於事無補。若再發生這樣的事情,還瞞我。真的不原諒你的。”趙擴心裏酸酸的,還是點點頭。“你在京中,穩住立場,盡可能支持他們。等我回來。”士清微笑,伸出手來握住趙擴的,修長手指,溫暖柔軟。“不管發生了什麼,我們一起渡過。”前路遙遙無人能把握,能把握的,隻有自己的心。此刻,心能握在一起。

趙擴眼睛酸澀的,淚光中有喜悅。他喜愛的人,比他想象的要堅強勇敢。在最後時刻,他願意獨自承擔一切悲哀。她卻執意相陪。他喜愛的人不是委在身後堪憐的小鳥,他喜愛的人是和他一樣成長的橡樹。雖無擎天力量,卻風雨中負隅抵抗。霧靄雖迷蒙,此刻不得不相信,老天一定有眼,也許前方真的有路。宮庭浩大,心卻挨得好近。情誼千金,人生再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