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願往事隨風(3 / 3)

“好。”劉昭淡淡笑著,伸手攬住懷中的幽香。暗夜掩住他臉上略微的哀傷。他默默看著與她相纏的烏發,真的好似在做夢一般。他莫名有些害怕,生怕一覺醒來,發覺現在的一切真的是自己的一個夢。

“你放心,我會一直陪著你。”半晌,素梔似乎聽見他心髒跳動所說的話,囈語般地說道。

她的話語中有些憂傷,原來她終究還是被困起來了。但她不甚寂寞,至少,還有一個和她一樣孤寂的靈魂。至少,他們還可以互相溫暖一下。

佛祖在上,請您,讓我和劉昭在一起,永遠在一起。請您,請求您,不要再戲弄我了。

恍惚間已經過了一個月有餘,素梔每日無事閑坐庭中賞樂賞梅,有時劉昭下了朝會來陪她,但畢竟剛剛繼位,二人並不是經常見麵他事務繁多,十天到有八天呆在書房裏。見麵便談談天問問起居,除了簡單的擁抱和牽手再無其他。日子平平淡淡倒也舒心安穩。

素梔也習慣了這些個日子,性子也漸漸生出了原先的淡漠來。

早上過了辰正,外頭又開始稀稀疏疏下起了小雪。素梔心裏忽然起了興致,換上一件並藍色四合雲花緞裙。“翠屏,陪我出去走走。”

“姑娘。”翠屏剛剛點了火炭子,“可是,這會子外頭正冷著呢,您……”話還沒說完,瞧見她眼眸裏的閃過一絲不悅,知道自已話太多了,“姑娘,我去給您加件衣裳。”

素梔披了件秋槐色披風就出了門,遣退了隨從眾人,隻留下翠屏跟在後麵執著傘,一路往留春園走。

留春園此時白雪皚皚,她踏在雪地上,聽著腳下咯吱咯吱細碎作響。光禿的枝椏上積著薄薄的雪,她伸手拂落,卻被突兀的枝節紮到了指尖。

不料那枝節還很尖利,指尖竟然滲出一絲血色。微微蹙眉,暗歎自己的愚笨。手卻忽然被人拉了過去,素梔感到他的手心溫熱有著薄薄的繭,抬頭看他:“已經……”卻在看清他的臉的一霎那連忙把手縮回來,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後退了幾步。

他微微抬起幽亮的眸子,輕輕笑了:“怎麼,很意外嗎?”

素梔回複心神,挺著身子淡淡說道:“晉王怎麼會在這裏?這裏是後宮,您怎麼可以隨意走動呢?”

劉煥靜靜打量了她一陣,沒有說話。素梔遂不再理睬他,轉身便走。剛走幾步,竟被他從身後環住。素梔一愣,有些怒有些急,低聲叱道:“放肆,你在做什麼?”她抬眼張望四周,翠屏不知何時已經沒了人影。

使勁掙脫了他的懷抱,一陣寒風吹過,她有些站不住腿腳,踉蹌了幾步終是站定。劉煥卻笑著:“你臉紅什麼?”

素梔實在是無言已對,冷冷說道:“晉王似乎有些過分了。”

“素素。”他走近幾步,眼睛卻沒有離開過她,“你我必須這麼說話嗎?”

素梔聞言嘲諷道:“那晉王希望我如何於晉王說話?好吧,八哥,這樣總滿了您的意思了吧。”

她和眼前這個眉目俊爽的男子對峙著,眼眸中是彼此的眼眸,隻是那些情愫早已變了樣。其實他們都知道,這麼多風雨過後,他仍是他,她仍是她,隻是他們已不再是他們了。

“素素。”他輕輕喚著她,聲音柔軟溫和,好像很久以前那樣。她卻一身寒意。

“其實我如今把你殺了是易如反掌,不是嗎?”她別開眼不看他的眸子,聲音冷冷。

劉煥一愣,隨即笑道:“你不會的。”

素梔不怒反笑,問道:“晉王怎麼如此有把握?成者王敗者寇,這個道理晉王應當知道。雖然皇上沒有這個意思,但若是我開口了,相信皇上也不會有二話的。”

“你根本就不愛他,為何還要這樣利用他?僅僅是為了報複我嗎?”劉煥緊緊盯著她,想從她的臉上找出一絲異樣。

素梔譏笑道:“晉王未免太看高自己。如果我不願意的話,誰也強求不了我。我愛他。真的很愛他。”她越是這樣說,劉煥眼眸裏好像有著越多的不信。

她麵無表情,解下了披風,丟在雪地裏。緩緩卷起了袖子,露出了白壁一般的胳膊。裸露的皮膚在寒風中微微的顫栗,她瞧見劉煥的臉上微微變了眼色,說道:“如果我不愛他,怎麼會為了給他采藥被困在狼群之中,也不會像物品一樣被送到胡人的帳子裏。所以,請您不要懷疑我對您弟弟的愛。”

劉煥呼吸略微有些急促,看見那三條醜陋的疤痕爬在她如玉的臂彎上他心口緩緩流動著一些難言的東西。有傷痛有憐惜有憤恨竟還有著妒意。

素梔放下了袖子,也沒有拾起地上的披風。收了收衣領便走。他在她身後幽幽說道:“你還恨我嗎?”

“恨,深入骨髓的恨。可是到了如今……”素梔想起他那個孤寂的背影,緩緩搖了搖頭,“我想放下了。”可是,也沒有了愛,那些兒女情長再也不是她的牽絆了。

劉煥輕不可聞地歎息道:“我寧可你恨我。”

素梔選擇了聽不見,大步流星走出了園子。

我寧可你恨我,不然……我怕我,會這麼輕易地從你心裏消失。

素梔心口有些脹痛急急邁出了園子,翠屏馬上迎了上來,一句話也沒說,隻是默默跟在素梔身後回了棲鳳宮。劉煥你要知道,當我不愛你的時候,是因為我不能再愛你,太多的牽絆,讓我無力再去冒險。你是火而我是木,我已經長大,不願再去做飛蛾,無畏地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