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的嘴還一張一合,發出格格的響聲。韓鳴岐下馬揮鞭追打。怪物動作遲鈍,在地上蹣跚而行,極為窘迫狼狽。隨後它的身子縮到一尺高,而頭卻像甕那麼大,身體仿佛支持不住頭的重量,幾乎要摔倒。韓鳴岐一邊走一邊追,到了患者的家,怪物不見了,不知這是什麼怪物。這是汶陽人範灼亭講的。

乾隆戊寅年五月二十八日,是吳林塘先生五十壽辰,當時,他住在太平館。我去那裏祝壽。在座的客人中,有一位能吐煙做遊戲,這個人六十多歲,操南方口音,談吐風雅,出語不俗,不知他怎麼遊戲。不一會兒有個仆人給他拿來一支大煙筒,煙鍋裏可以裝四兩煙葉,他點著火吸了起來,邊吸邊咽,有一頓飯的工夫,將煙都吞進了肚裏。他又要了一大碗濃茶喝了下去,喝完了對主人說:“呼喚兩隻仙鶴為您祝壽可以嗎?”他張開嘴吐出兩隻仙鶴,飛向大廳一角;他又慢慢地吐出一道煙圈,大小與盤子相仿,仙鶴由煙圈中穿來穿去,往返飛舞,如玉女穿梭。隨後他喉嚨裏嘎嘎有聲,吐出一條煙線,筆直向上,漸漸散成水波狀雲霧。仔細看雲霧又變作許多一寸左右的小鶴,在廳內徘徊飛翔,過了半天,才逐漸消失,眾人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景像。不一會兒他的弟子也走上前來,先為主人敬上一杯酒說:“我的本事比不上老師,為您表演個小戲法行嗎?”一呼一吸,就有一朵祥雲在酒宴前飄緲隱現,慢慢結成一座小樓閣,樓閣上雕欄綺窗清清楚楚就像畫一樣。弟子說:“這是‘海屋添籌’的意思。”眾賓客又大為驚訝,認為神仙在指頭上的細小光芒中顯現玲瓏寶塔的情景,也無法與眼前的境界相提並論。以我所見的野史小說而言,如擲出酒杯變成飛鶴、一下子使花朵盛開之類的故事實在不少了,說不定是實有其事的,後人大都不信其有,恐怕是少見多怪之故吧?這種事倘若不是我親眼所見,我也不會相信。

豫南的李某,很喜歡馬。他曾在遵化的牛市上看到一匹馬,全身像墨那樣黑,在太陽下閃閃發亮,腹部的毛卻比霜雪還白,就是人們所說的烏雲托月馬。馬有六尺多高,鬃毛尾巴卷起,蹄下生有爪子,一寸多長,雙眼明淨像水晶,氣概高昂像鶴立雞群。李某用一百兩銀子買下,喜愛這匹馬的神采駿逸,喂草料時一定親自動手。

可是這匹馬脾氣凶到極點壞到極點,每次放上鞍轡時,一定要拴上絆馬索,叫幾個有力氣的人把馬四麵拉住,才能騎坐。提著馬韁,從容地奔跑,還沒有覺得它快跑,一下子就跑過百裏路了。有個地方,離李某家裏有五日路程,騎這匹馬在午前上路,到達時,太陽還沒有下山呢。因此,李某更加喜愛這匹馬。但又怕難以駕馭,也不敢經常騎它。

有一天,有個綠眼睛卷胡子的大漢上門求見,自稱會調教這匹馬。李某就把大漢帶到馬廄,馬一見大漢就高聲嘶叫。大漢用手掌拍打馬的左右兩肋,這匹馬才俯首帖耳,不再亂動。大漢把這匹馬拉到一間空屋子裏,關上門和馬兜圈子。李某從門縫中偷看,隻見大漢手提著馬耳朵,輕輕地說些什麼話,馬好像點頭同意。慢慢地大漢又提著馬耳朵,像前次那樣輕輕地說些什麼話,馬也好像點頭同意。李某大吃一驚,以為大漢真是會講馬語的。過了一會,大漢開門出來,把韁繩交給李某,這匹馬已經渾身大汗像是濕透了。大漢臨走時對李某說:“這匹馬會選擇主人,也是十分可喜的事。但它的性情未定,恐怕會傷害人;現在就可以不必擔心了。”

這匹馬從此變得很馴良,過了二十多年,骨架精力仍然和從前一樣。後來,李某活到九十多歲去世,這匹馬忽然逃走,沒人知道到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