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人馬空降Z市中心醫院,人來人往的大廳瞬間擠滿了奇裝異服的神秘人物,知名導演、著名演員齊聚一堂,儼然是超豪華明星陣容。走道被圍得水泄不通,術後人還沒有全散。
顏辛換下手術服就匆匆往值班室趕,快到門口的時候定了定,把垂到眼前的頭發撩到耳後才握著把手從容推開。她輕喘著氣,目光掃了一圈才找到裏麵的人,邊合上門邊解釋道歉:“剛才急診剛送來幾個病人,拍攝過程中出了事故蒸汽把演員臉燙傷了。視網膜受了點影響就先趕過去了。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
剛才在門口準備好的話一口氣說出來,藏在一側的手卻不由自主揪起製服,緩了兩秒才奔著疾步走過去。
人都聚集在樓下,這一層除了兩間值班室都是病房。她走到離門五六米的地方沈嵁就聽到了動靜,眼下見她突然推門進來也不驚訝,長腿一曲一直站在那裏,氣定神閑地問她,“我是不是正好挑在了你最忙的時候?”
“平時也是這樣。”陰慘慘的氣流被擋在門外,房裏還有令人心神安定的人,顏辛心下鬆了鬆,不動聲色從消毒櫃裏取了杯子給他倒水,不緊不慢地回答他,又接著出門前沒說完的話問,“你現在是在部隊工作?駐地是在這裏……”
她說到一半就噤了聲,直愣愣看著沈嵁三兩步走到身邊默契地接過準備遞出去的水,沈嵁似乎察覺了她的欲言又止,扭過臉疑惑地問:“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畢竟地理信息是機密,這樣問出來不尊重也不禮貌,顏辛怕他介意這會兒趁著他問不免試探:“剛才沒有多想就問出來,有涉及到保密問題嗎?”
沈嵁的目光定在她睫毛打在下眼瞼的陰影上,半晌忍俊不禁,不以為意地解圍道,“不該說的我不會說,何況說了你也不知道。”
被冒犯的人不在乎,兩個人麵麵相覷反倒陌生,顏辛心境溫柔,不知究竟是對他的態度還是對本人,給他找著坐的東西,寒暄著問,“你們行軍途中是不是有很多姑娘給你們加油?”
沈嵁一手接過她搬來的凳子,聞言怔了怔,旋即一笑,“我又不喝油。”說著就坐了下來。
顏辛趁他不注意偷看了眼他俊朗的側臉,緩了緩剛才的窘迫,暗自舒了口氣,公事公辦的轉到他眼前。
英俊瀟灑的男人姿勢標準地落座,舉手投足間隱約透著淡定的氣質和溫和的耐心,就那樣傾著上半身,兩腕隨意的擱在腿上,平靜地看著她。幹淨利落的應季男裝恰到好處地襯出那副高大峻拔的身形,黑亮攝人的眼睛清澈又銳利,看得她幾乎忘記自己的職業,低下頭不安地摩挲著手指,無措地轉移了話題:“你之前說哪裏鼓了個包?。”
“雖然看不出來,還是摸的到。”沈嵁指著眼睛認真說。
顏辛靠近了順著他指的位置把手指摸到點上按了按,最後翻開他的眼皮,看到裏麵的情況蹙起眉,不可思議地問他:“你拖了有兩個月了?”
冰涼的手指按在他的眼皮上,沈嵁輕輕“嗯”了一聲。剛才她彎腰湊過去沒多大在意,現在他的鼻息就清楚地噴在她的唇上。四目相對,顏辛幾乎條件反射一樣狼狽地躲開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垂下眼輕聲說,“我先給你找台機子。”
之後倉皇躲到一邊,在前麵帶路。
想當年她也是這樣怕他的眼睛。那塊祛邪的黑曜石把她的心口照得敞亮,一絲不落的暴露出她的怯懦和不安,心魔就像被金缽籠罩著,而她那顆感受到溫度的心再怎麼喬裝打扮還是會原形畢露。她想得到這樣一個人生知己,可他太亮了,無論他是否有求於己,甘屈她下,她都無法無所顧忌,當初她就無法與他匹敵,現在同樣插翅難逃。
更何況,她沒有翅膀。
走廊曲曲折折,兩人轉過一道彎又轉過幾扇門。科室裏沒有人,儀器也碰巧空置著。顏辛拉開儀器上的布,邊準備邊安置好他。沈嵁抽開儀器前擺的椅凳坐下去,湊到鏡筒前,這副神情讓她情不自禁想到別的場景,不知怎的就鬼使神差地問他,“你在拿槍的時候會不會緊張?”
沈嵁抬起頭看向她,就笑了,“怎麼會?因為對槍械有高度的熱情,所以端槍的時候會保持著極度的冷靜。”還生動形象地給她打比方,“和你在手術台上是一個道理。”
原本就是無意的寒暄,漫不經心的問出來也沒有目的,這些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元素,她卻永遠不可能觸及。顏辛沒有再搭話,指著儀器的擱板說,“下巴擱在這裏。”然後坐到他對麵,一手翻開他的眼皮,一手扶著儀器對他說,“你的眼睛往地上看就可以了。”
精通擅長的話題被掐斷,沈嵁也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悅,默不作聲地配合著任她擺弄。室內寂靜得聽得見外麵的雨聲。兩人在無聲的緘默裏扮演著各自的角色,熟稔又默契。
時間像凝滯起來,延伸到漫長的多少萬光年,簡單直白地映射出羅馬時代經典的一幕:參天古樹下,戴著麵具的黑衣騎士深情款款地伸出右手,在一張張頂著麻木不仁臉的世人麵前,風突然吹落冷漠的鐵甲,露出背後溫暖明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