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都市都有一片不夜區域,這區域不在燈紅酒綠的商業圈裏,不在車水馬龍的高架橋上,更不在機器轟鳴的城市擴建區,而是深深埋在城市的地下——在避開熙攘人群的泥土下麵,在城市的肌膚下麵。它遠離雨露陽光,不眠不休地運轉著、成長著,就像一顆悶在黑暗胸膛裏不停增長的動脈瘤。生活在城裏的人們無法知曉它的存在,就好像人類無法感知初生的動脈瘤;當然,就和動脈瘤破裂時的情況一樣,待到這城裏的居民有所察覺,城市已然瀕臨湮滅。
大概五六年前的某一天,一家名為“secret”的生物製藥公司悄然出現在a市市民的視野中,似乎隻是朝夕之間,醫院和藥店的藥架上紛紛擺滿了secret的藥品,它也漸漸成為了被人們熟知的“馳名商標”。不過,在高度繁華的現代化都市裏,一個成功的製藥公司並不能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於是,secret就這樣在城市居民的眼皮底下悄然發展著自己真正的秘密。
入夜後的城郊開發區隻有新修的柏油路、下班的工廠和明晃晃的路燈,secret位於這裏的製藥分廠是一套完美的偽裝,就像一隻蟄伏的巨獸靜臥在路燈的光芒之後,偏遠而靜謐。如果這個時候冥冥之中有一雙眼帶你仔細看看漆黑的廠區,你就會發現,在遠處,有一個廠房仍然亮著燈;若是你膽大一些,避開夜間巡邏的守衛走近去看,你會發現光源來自一道電梯井;這電梯井比一般貨梯的電梯井大了許多,有幾個檢修工人正在做維修後的整理工作;然後,工人們離開,電梯嗡一聲運轉起來,朝地下而去。
深邃的電梯井是張著口的獸,金屬箱體直通到那獸的心腹地帶——地下大概四五十層樓深的地方。那裏,是一個研究機構;此時,燈火通明。
行政區的走廊裏,日光燈二十四小時亮著——反正這地下也無所謂白天黑夜。牆上掛著的電視正循環播放一個男人的演講,西裝革履的男人站在空曠的舞台上,悠然地踱著步子,聲線厚重而自信:“……人類的進化史已經停滯了上萬年,我們創造了機器,創造了科學,卻中止了自身的基因進化,人類依賴機器做了太多,機器總會失控,所以人類也因為機器而失去了太多。不過,從現在開始,因為secret公司的存在,我們可以向機器帶來的損失說再見了。從此,我們可以洞察人心,找到城市犯罪的根源;我們可以改變重力場,讓所有的起重機械進廢鐵場重鑄為更有用的材料;我們可以預知災難,讓更多的人享受生存的權利。‘達爾文’計劃能夠解讀並且重組人類dna密碼,讓‘人’這個物種從基因層麵進一步的完善,上帝造人時留下的秘密將從今天開始被人類所知並加以利用……”
一個穿著白色大褂、麵相看似斯文目光中卻透著陰鬱的男人在一台電視下停住腳步,將手裏紙杯中的咖啡一飲而盡,嘴角揚著輕蔑的笑:“嗬嗬,改變重力場隻是為了取代碼頭叉車和起吊機,這真是我聽過的最愚蠢的演講。”
男人胸口的姓名牌上寫著:研究專員薩倫。
薩倫來到自己的辦公室,進屋卻並不開燈,摸黑收拾著什麼,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之後,他提著一隻小小的防彈密碼箱走出來;薩倫又來到行政辦公室,敲敲門引起裏麵工作人員的注意,和煦地笑笑,進門,寒暄,然後在行政人員遞過來的文件上簽下姓名,仍舊和煦地笑著,握手,道別;薩倫來到電梯間,按下下行按扭,電梯“叮”一聲開啟,他走進去,站定。
終於,在雙層金屬門閉合的時候,薩倫臉上和煦的笑容不見了,依舊揚著嘴角的臉顯得邪氣而可怖,他的眼裏沒有光,隻有濃重的陰鬱。
“叮!”
電梯在更深層的地方停住。
薩倫走出電梯,隔著落地玻璃牆看下去,下麵是一個是一個巨大無比長條狀的實驗室,實驗室的兩側每隔十米就有一個近三米高的膠囊形狀金屬艙,艙體外連接著各種各樣的電路線還有一些透明的膠管,每個艙體的左側都有一個控製台,控製台的屏幕亮著,二三十台金屬“膠囊”反射著實驗室的燈光,幾十名穿著白色大褂的研究員在實驗室裏忙忙碌碌。
薩倫微笑著推開總控製室的門,跟裏麵的研究員頷首以示問好。
“來啦,那我們準備開始吧。”一位長者見薩倫進來,如是說。
“不好意思,方教授。”薩倫微笑著回應,朝著方教授揚了揚手裏的密碼箱:“拿資料,來晚了些。”
方教授點點頭,再不言語。
薩倫來到控製台的一處,拉開椅子坐好,在眾人地注視下從胸口的衣兜裏掏出磁卡,劃過控製台上的卡槽,熟練地輸入數據,打開各種控製開關。與此同時,坐在其他位置上的研究員也都開始了自己麵前的操作。
偌大的實驗裏響起了實驗開始的鈴聲,忙碌的研究員站在自己負責的艙體旁邊操作。一陣嗡嗡的電機聲音過後,隻見金屬艙體外連接的透明膠管內注入了淡黃色半透明的粘稠液體,液體被一點點推進金屬艙,艙體側麵的控製台屏幕上顯示著艙內的氣壓、溫度以及實驗體的心跳血壓和其他相關數據。不多一會兒,屏幕上顯示的數據就開始大幅度波動,隨即,另一根膠管裏有淡黃色半透明的粘稠液體被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