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正申之時,忙碌了一天的祭祀之事,總算是結束了,安排妥當之後,嬴蕩隨著公父回到了雍都之內,孟兄公子虔亦是跟隨在左右,隨著公父一同返回,嬴蕩打量了幾眼,默然前行。
嫡子采用的是伯、仲、叔、季的排行方式,而庶子采用的則是孟、仲、叔、季的方式,秦國雖說地處西陲,有些禮數卻依舊是有的,畢竟外姓士族之中,可是有許多乃是周室後裔。
來到內殿之內,贏連上首而坐,待公子虔亦是安坐之後,嬴蕩方才垂首坐在了左席之上,自己初歸秦國,個中內情並不知曉,祭祀之時,嬴蕩就鬧了一出,如今,自然謙虛謹慎了起來。
贏連抿了口酒水,吃了幾片肉幹,銳利的眼眸,朝著下首左右席上的兩名兒子,審視了過去,如今已經是贏連他登上國君之位的第三個年頭,自從堂弟小主與其母,被甘菌改沉溺殺死之後,贏連那顆強秦之心,就沸騰了起來,而今歲下達的遷都之命,正是贏連野望的起點。
贏連如今已虛度年華近四十載,老子曾雲,人生四十,年已不惑,如今的贏連正是此種狀態,流亡魏國的那數十年的歲月,不但讓贏連磨煉出了一副鋼筋鐵骨,更是讓贏連對於如何使秦國強大起來,恢複先祖穆公霸業,有了自己的一套見解。
隻是,秦國在西陲蹉跎了無數年,近歲又經四代亂政奪權,秦國之內,早已積弊久矣,人生七十古來稀,誠如當初夫人羋月之感慨,贏連哪怕心氣再高,屈指算來,亦是覺得自己頂多再有個二十餘載的歲月,就將崩世離去。
如此一來,繼承人之事,亦是上了贏連的心頭,原本贏連是屬意庶子公子虔的,畢竟公子虔乃是由贏連自己,親身教養長大,殺母立子這種事情,對於百無禁忌的贏連來說,倒也沒什麼。
隻是……自己的嫡子卻歸來了。
當初尚在魏國之時,家臣秦伯來麵見自己的時候,贏連對於那受迫遠離自己數十載的夫人以及嫡子,是心存愧疚的,原本贏連是打算讓嫡子做個將軍的,兄弟同心,定可讓秦國恢複昔日霸業。
這倒並非贏連之妄念,嫡子嬴蕩那顯赫的戰績,當初可是讓魏都安邑,震動了許久,以嫡子嬴蕩之才具,加上老秦人的血性風骨,秦國恢複昔日榮光,指日可待。
可是,讓贏連沒想到的卻是,嫡子嬴蕩,竟然在這個時候,忽然歸秦了……
秦國之內,原本宗室卿貴與外姓士族,就彼此互鬥,連年私戰之下,死傷之數,何止百千!贏連奪回君位,依靠的就是外姓士族之力,可當其登上君位之後,卻隻能開始打壓起了外姓士族一派。
所為何故?無非是因為雍城之處,乃是宗室卿貴的勢力範圍罷了,為了掌控住局勢,贏連不得不如此行事,遷都櫟陽之議,正是為了使得公子虔將來登上秦君之位後,不會如自己一般,受製於人,可是嫡子嬴蕩的歸來,卻將這一切都打亂了。
精銳萬騎,這就是嫡子嬴蕩,給贏連帶來的局麵,宗室卿貴對於繼承人的選擇,贏連很清楚,久居西陲的秦部族,受戎狄之風的感染,自然是服從強者,推舉立賢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