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瑜確實很多餘。剛生出來沒多久就被親生父母拋棄,好不容易被領養了,那家人家沒多久居然就生了一個男孩,要知道在這之前他們努力了許多年都沒有成功過,不然也不會想到要去領養一個。然後的事情就自然而然了,他雖然沒有被“退貨”但領來的當然沒法跟親生的比。
對於這一點其實多瑜一點怨念都沒有。如果不是養父母他可能連一點離開孤兒院的機會都沒有,所以雖然大部分時間被忽視,但是他還是很感激給了他二次人生的養父母。而他也確實毫無怨念的成了一個好兄長,在學校襯托弟弟的光環,回家默默的看著弟弟備受寵愛。
這樣的兄友弟恭一直到了大學。沒錯,就是兄友,弟恭。多瑜琢磨著弟恭未必是恭,到有點像不在意。說的也是一個從小到大的學生會會長有必要在意一個體育課不去都不會被發現的超低存在感人物嗎?也許有人說多瑜是故意不露鋒芒,其實不是的,他是真的沒有鋒芒可露。比起弟弟的光芒萬丈他真的就是個普通學生,憑著藝術生的所謂特長進了大學卻發現自己依然是“多餘”,別發光發熱了,湊足學分就很好了,班級決策基本輪不上開口。出去聚會永遠一個人默默地坐在角落裏。
總之一句話,多瑜的人生,多餘的人生啊。
所以在多瑜把弟弟推開的那一刻並不後悔,終於可以結束了,這悲催的人生。
但是,事實證明,當你覺得命運終於可以靠譜一點以後,其實接下來的會更加悲催。多瑜看著因為營養不良而細成麻杆的胳膊,和渾身青青紫紫的個位數年齡嬰兒體後,終於忍不住開口罵人了。從玉皇大帝到耶穌挨個罵完一遍後才平靜下來,閉目沉靜了一會兒,發現並沒有出現傳說中穿越常現的記憶融合後,他認命的掙紮了一下沉沉的四肢,傳來的疼痛差點讓他閉過氣去。
多瑜不是個自虐狂,所以他不動了。掃了眼四周開始判斷現在的處境……個毛!被打成這樣都沒死,那麼要麼是打他的人不敢讓他死,要麼就是他命硬。但他現在至少還躺在雖然很硬但沒有破的床上,雖然很破但是依然有蓋子的屋裏,那麼至少他現在還不用擔心死不死的,隻要不死,他還真是懶得猜來猜去。反正總會有人能告訴他的。
既然已經死過一次,那麼就不用再死一次了。多瑜屍挺在床上這麼想著。
就在這個時候,門被支呀一聲推開了。多瑜看過去,一樣痩成麻杆的身材,微微佝僂的背在破布一樣寬大的袍子裏若隱若現,伶仃的腿有些跛。那張臉蠟黃蠟黃,一點肉都沒有,就好像一顆頭骨緊貼著一層皮。多瑜心裏輕歎一聲,這都窮成什麼樣了。那人見多瑜醒了,臉上原本皺在一起的皮漸漸舒展開來,將手裏的東西放在床頭,把多瑜扶起來,顫抖著端起粥一口一口地喂給他吃。
多瑜看了他一眼手腕上那道蜿蜒可怖的疤,知道是傷了韌帶,便從他手裏接過碗。小小的手端著碗並不很穩,但是也沒有撒出來,拋開勺子西裏呼嚕灌了半碗,隨手將剩下的半碗撂在盤子裏。看了眼還蹲在床邊的啞巴,多瑜以一種不符合年齡的語氣平靜的對啞巴開口道,“我好像傷到腦子,記憶全失了。”
跛子皺了皺眉,愣了片刻顫抖的伸出手摸了摸多瑜的腦袋。在啞巴有限的認知裏他並不清楚應該怎麼辦,因為他自己也不記得很多事。比如他自己是誰,眼前這個孩子是誰,自己為什麼要照顧他。但是大腦深處總有一個莫名的聲音響起,那個聲音溫柔而美妙,像一股吹自幽深蘭穀深處的三月的風,卻有著一種讓他忍不住心碎的悲傷。那個聲音說:……幫我照顧好他,這是我唯一的骨肉……應該還有些什麼吧?跛子模模糊糊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