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我們出來,看我一路默默不言,惜春道,“林姐姐是在想薛家姨媽他們麼?”

我正要開口,卻聽邊上探春道,“薛姨媽是太太的姐姐,人家夫家姓薛,一直是在南邊做生意的,說是什麼皇商,專為皇家采買物事的。姨夫前年就去了,她生了一子一女,那表兄叫薛蟠,曆來性子不大溫和,如今接管了家裏的生意,倒不怎麼好評論。女兒名叫寶釵,那寶姐姐卻是有名的賢名溫厚,端柔有嘉。來日你見了就知道了。”我心裏記下,也不多問。一旁那寶玉卻已雀躍起來,嚷嚷道,“昨兒才來一個林妹妹,明兒又要來一寶姐姐,這下好了,我們這裏那麼多嬌花軟玉般的女孩兒聚在一起,可有趣兒了。”

我見他輕狂瘋癲的樣子,心下不喜極了,聽他三句話不離姑娘妹妹的,又牽帶著我出來,更是惱怒,待要發怒,當著三春她們又不好怎地。擰了眉索性扭頭加快了步子。那寶玉被我撐著了呆愣在當地,三春姐妹抿著嘴在後麵笑了。

紫鵑一路陪我回來,離得她們遠了,便細細對我道,

“如今賈家是大房裏的璉二奶奶管家,二奶奶是二太太的內侄女,雖是大太太的兒媳,但日常倒並不怎麼有空過去的。隻一徑在這邊操心府內上下之事。二太太也是頗為倚重的。

那李奶奶雖說是長孫媳婦,但因為珠大爺走的早,因此太太隻讓她陪伴幾位姑娘針黹書畫。她跟前的蘭哥兒很是聰慧呢。

早幾年時那薛家姨太太也來過一次,不曾見過那薛家少爺,那薛大姑娘倒是見過一次的,生的很是端美大方。且一直以來都有個故事說那薛大姑娘身上也是有個來頭的物事呢。”

我一直默默聽著,聞到此間,不由得淺淺一笑。

紫鵑繼續道,“此前聽太太說過,那寶姑娘周歲抓周之禮時,一概書畫脂粉皆不論,單隻抓了本女則在手。又說正逢一個老丐上門乞食,薛家心善給了食物卻不想人家卻留下一金燦燦的金鎖來,說是不離不棄、逢玉而昌.一時秉為奇談呢。”

我聽完後不由得了然一笑。這是什麼奇談呀!

又不由得想到昨天初來拜訪二舅母的時候二舅母眼底對我的防備之色,不由得心內羞惱。我雖家境不及這裏富貴高華,但自小家教清貴,禮義廉恥還是知道的。卻不曉得那寶玉雖貴為豪門公子,但一點不懂禮儀廉恥男女避忌,簡直就是有辱家聲。這裏上上下下視他活寶貝似的,卻不道我半點兒也不稀罕。因此心下更是堅決了以後遠離賈寶玉之心.

卻說也就三日後,那薛家姨媽便攜子女到了京陵.那天賈家上下皆忙碌著迎客的事情。前一晚外祖母就已細細問了二舅母薛家姨媽來後的安置之所。又吩咐鳳姐細細打理迎客之事。再三說道不能怠慢遠客。今兒頭一個鳳姐是最忙的。一頭打點幾個得臉的婆子趕清早的去埠頭候著賈家的馬車,一頭又親自去看視客房布置。偌大的府內到處有璉二奶奶清揚爽利的笑語聲。二舅母看侄女如此盡心,一貫平穩的臉上卻也笑意揚揚.

我和三春姐妹皆不處事,因此隻陪著外祖母侯在前廳的抱廈裏說笑。那寶玉今兒打扮的分外俊秀,一張圓臉如敷粉般白嫩秀致,臉上迫切期待的神情溢於言表。剛開始還來我身邊打轉,姐姐妹妹個嘮叨個不停,看我一直不怎麼搭理他,想也沒趣,又心思繞在那遠來的嬌客身上,倒自個兒一邊發呆去了。徒讓三春姐妹戲謔不已。

外祖母今兒也是滿臉堆笑,年歲大了,似乎極愛親戚間走動熱鬧。看我安靜坐在邊上,便攬我入懷摩挲道,“玉兒來家幾日了,還這麼安靜。真是可憐見的。”我隻含笑相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