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裏,他打開她的作業本迅速幫她將作業做完,然後放進書包裏,再替她檢查是否蓋好了被子,鞋子有沒有脫掉,窗戶有沒有關嚴實。又過了幾個月,容易明顯比容寧高出一個頭,容易不理解地看著容寧:“不吃飯果然長不高嗎?”本來她也是不在意的,但某天兩人一起去買吃食的時候老板娘說了一句:“喲,現在家裏是弟弟管錢啦?”容易不高興了,看著容寧:“你怎麼不長高呢?我想要哥哥,不想要弟弟!我才不要和弟弟玩!”於是當晚容寧便進了容凱的實驗室,再出來的時候果然長高了一個頭,容易興高采烈地拽著他的胳膊喊他:“哥哥!哥哥!”容寧白著一張臉孱弱地淺笑,摸摸她的頭,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容易知道容寧是怎麼“長高”的這件事是在剛升初中的時候,在某次她抱怨自己又比他高了之後,不小心在容凱的實驗室看到了那樣一幕--容寧被切成好幾段放在台子上,容凱正認真地在那裏修修補補,血一直流到門口,她的腳尖沾了血,她呆滯地看著自己的腳,然後尖叫一聲跑回房間將自己鎖起來。連她也沒想到容凱製作的這個機器人竟然這麼逼真,竟然和人類一樣有血有肉,會感覺疼痛……而這個場景,著實嚇到了她。容寧“長高”之後並不知道容易看見了那一幕,蒼白著臉去看她有沒有吃晚餐,結果發現門被反鎖了。他敲了敲門:“易易?”容易害怕他,瑟縮在床上發抖,不敢同他講話。容寧以為她又睡著了,便去廚房將飯菜放在保溫箱裏備著,防止她半夜餓了。第二天他早早出門去給她買早餐,回到家的時候家政機器人告訴他容易已經獨自一人先去學校了。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想到容易愛迷路,他急急地跑出門去一路去了學校。容易果然不在,他又急匆匆跑出學校沿著公交車線路一路找去,每個站點都要在方圓五公裏範圍內搜索一遍,找到她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容易一個人縮在路燈下瑟瑟發抖,容寧跑上去推了推她的肩膀:“易易?”容易聽到他的聲音猛地站起來後退一步,然後便跑開。容寧緊緊跟上:“怎麼了?誰欺負你了?”容易不理他,貼著牆走不讓他靠近自己,容寧冷著臉拉住她的胳膊:“不要走了,家在另外一邊。”容易因為被他拉著,所以動不了,踮起腳讓自己盡量靠在牆上:“你你你……”她又想到了昨天那一幕--他被切成一段一段的,血流到她的腳下,她嚇得渾身發抖。容寧的臉色緩了緩,輕聲問她:“怎麼了?”容易終於嚇得哭了出來:“你一段一段的,好多血……”容寧一愣:“嚇到你了?”他不知道當時的情況是怎樣的,但看容易的反應也知道應該不會太好。容易捂住臉,不敢看他。容寧鬆開她,容易的腳跟落地,依然不敢看他,失控的淚水順著她的指縫一點點往外流,小身子抖得如風中的落葉。一直到容易哭累了,容寧才開口:“回家吧。”然後率先往前走去。容易遲疑了一下,跟上他。兩人沒有坐公交車,就這樣一前一後走著。容寧不時會回頭看看她跟上來了沒有,臉上全是凝重。他的意識已一點點覺醒,他知道害怕是什麼,知道討厭是什麼,恰恰容易這兩樣都有,害怕並討厭他。走了很久,容易累了,卻不敢喊他,更不敢讓他背自己,隻癡癡地看著那個背影,希望他能照顧到自己的心情。容寧不會累,因為在想事情,也把容易會累這件事給忘記了,所以到了最後,容易幹脆不走了,耍賴一般坐在路邊。
容寧走出去很遠才發現她沒跟上來,又尋回去,見她氣鼓鼓地坐在路邊,麵上的表情軟了軟,站在路邊攔出租車。容易見出租車停下便二話不說爬了上去,容寧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和她一起坐在後排,而是坐在了副駕駛座上。一路上容易好幾次偷偷從後視鏡看容寧,他的臉都冷冷的,她知道自己把他給得罪了,但她不準備討好他。回到家容易便率先跑上樓進了自己的房間,她不想和他待在一起。沒過一會兒,容寧便敲她的門:“易易,吃的我放在保溫箱裏了,餓了記得吃。”容易沒理他,最初的害怕退去,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情緒,在發生那樣的事情之後他不是應該安慰她的嗎?竟然甩臉色給她看。容易也鬧別扭了。鬧別扭的結果就是兩人依舊每天形影不離,卻誰也不與誰講話,早上一前一後地出門,當然是容寧走在前麵,容易走在後麵。不過容寧還是會每天早起去給她買早餐,容易每次都隻看一眼,不肯吃。在學校因為兩人是同桌,免不了有肢體接觸,以前容易即便去廁所也一定要容寧陪著,現在她會喊前後桌的女生和自己一起去,不會做的題目也不再問容寧,而是舍近求遠問前後桌。過了幾天,班裏座位調動,容寧沒有特意去和老師說要和容易坐在一起,於是兩個人便調開了。容易的新同桌是個很八卦的女生,叫張希,能一整天不停地說話。每次容寧下課之後悄悄買了水放到容易桌子上,她看到就會圍上來:“你這童養夫哪裏來的?回頭我讓我爸也給我找一個。”容易瞪她一眼:“他才不是!”“那他是什麼?”容易漲紅了臉,是什麼?是哥哥?所有人都知道他們不是兄妹,她想反駁,卻又說不出個一二三來,臉色更難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