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雪下得特別勤,三天兩頭地飄,昨天又下了一場,屋外白皚皚的一片,街上隻有三三兩兩進行清掃工作的人。太陽悄然地照著,時辰還早,許多人還在背窩裏睡著。西大街上的一扇木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來,一名綁著丫頭發髻的女子側著身子牽著一名女子,緩步走了出來。嗬,好一個絕代佳人,兩道柳葉般的彎眉,活靈靈地鑲在一雙杏眼上,一張紅豔的薄唇令人遐思。水做的肌膚配上一襲白衣,邊上鑲著深紅色的絲邊,披著滾著兔毛的披風,傲立於雪中,似一株寒梅,淡淡地散著梅香。
“小姐,馬車還沒來呢。”丫頭籲了口氣,搓暖手後伸手捂住白衣女子險些凍僵的手,幫她取暖。
“冬桔,別忙了。”白衣女子輕動紅唇道,從丫頭手中抽回手。喝氣是暖不了她的身體的,因為天性使然的緣故,一至寒冬,她就必須靠暖爐或水袋來保持四肢的溫度,故院中如無大事,她甚少在臘月出門。但院裏的炭就要燒完了,再不備些恐怕過不了一整個冬天。
“不行,都快凍僵了。”丫頭口氣強硬地抓過白衣女子的手,繼續籲氣工作。
“你這丫頭,越來越刁了。”白衣女子的口氣更像寵溺,任由丫頭搓著青蔥玉手,唇微微地彎了些許。
“小姐,照顧你是我的責任。”丫頭一本正經道。想當初要不是小姐幫她葬父還收她為貼身丫頭,供吃供住,隻怕她也早已被賣入青樓了。她是懂得感恩的,打定主意要一輩子服侍小姐的。
“冬桔,過年就十八了吧?”白衣女子問著。
“小姐,你又想把我嫁了吧?”丫頭處事不驚地啫起嘴,從十六歲到現在,小姐念叨了快兩年了,她耳朵都長繭了。她才不嫁人呢,她要服侍小姐。
“難不成你想在歡喜樓掛牌?”白衣女子半認真地問,真快呀,娘走了四年了。過年她也滿十七了,尋常人家的女兒十五六就嫁為人婦了,但大概沒人願意娶個青樓女子為正室吧,能嫁個小人家排個妾什麼的,一身衣食無憂就是上天憐憫了。唉,她又想遠了。
“小姐,你舍不得的啦。”冬桔抱住白衣女子撒嬌。
“你都老大不小的人了。”白衣女子拂開丫頭額邊的散發,並不反對她的親近。
“小姐,你比冬桔小哦。”她吐吐舌頭提醒,放開她。
“是啊,城裏你這年紀人姑娘早當娘了,還一副孩子心性,也不擔心真的嫁不出去。”話語間,一輛馬車停在木門前,她蓮步微挪走過去。
“冬桔要服侍小姐一輩子嘛,當然要保持孩子心性才能逗小姐開心嘛。”冬桔笑著叫道,跟上去摻她。
“纖雲,要出門呀,天冷,多穿件衣裳啊。”住在東街的王大嬸提著籃子經過,在馬車前停下來,抬手輕拍白衣女子的手,吩咐道。這孩子貼心得很,街仿鄰居都把她當自家女兒來疼著。
“大嬸,纖雲知道了。”樓纖雲微笑地接受王大嬸的好意。
“怎麼手還是這麼冰呢?”王大嬸心疼地撫著一雙小手,轉過頭朝向冬桔,“冬桔,記得多照顧小姐的體質,這麼多年,這身子骨還是這麼薄,小手也是冰涼的。
“大嬸,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姐的體質,一到臘月就是如此的嘛。”冬桔不服地抗議。
一根手指戳上她的頭,王大嬸罵道:“死丫頭,敢頂王大嬸的嘴啦,活得不耐煩了不是?”撫了撫發凍的小手,王大嬸再次感歎起來,要是這丫頭的娘還在,也不至於讓她小小年紀就背起生計問題呀,真是苦命的孩子。
“大嬸,我們該走了,遲了怕晚歸。”樓纖雲抽回手欠了欠身道別,由冬桔摻著上馬車。
布簾放了下來,車夫“駕”地一聲,馬車叮叮當當跑遠了。
“路上小心啊。”王大嬸站在原地揮了好久的的才離去。“小姐,喝杯茶潤潤喉。”見主子臉色有些蒼白,冬桔倒了杯熱茶遞過去。
“冬桔,還有多遠?”接過茶,她喝了一口,借著取暖。縮了縮身子,今年的冬天實在是冷極了。
“快到了。那老小兒也真是的,沒事住那麼遠做什麼,害我們每次都要跑這麼遠。”冬桔抱怨著,拿了條暖背替她蓋上。
“賀老喜歡靜。”樓纖雲皺眉道,把茶杯遞給丫頭。
“幸好就快到了。”冬桔收回茶杯放好,正準備坐下去,馬車卻突然顛簸了一下停下來,未防備的二人直接飛了出去!
“小姐!”冬桔驚呼地想拉住她,撲了個空,一頭栽進雪地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