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土地經曆了上萬年的風雨洗禮和鮮血澆灌,依然滋養著萬物。每一次洗禮都讓它仿佛再次進入洪荒。
這個座庭院就像一隻眼睛,不知經曆了多少風雨,也不知見證了多少次血流成河。日月繁星,東升西落,它依然孤獨地站在這個被世人稱之為綿遠的小鎮。
張家莊,就像個委屈的小家碧玉,三麵環山一方臨河,曆來是各路人馬東奔西行南渡北上的必經之地。有爭鬥的時候,這裏往往成了戰火的集結地。
如今的張家莊,破敗不堪,剛經曆了一場廝殺,斷壁殘垣,沒入廢墟中的椽條冒著青煙。
這個庭院,卻意外的每次都能躲過浩劫,這次也不例外。
又趕上下小雨,蒙蒙細雨,如絲。這個庭院,天一樓,在雨中更顯寂寞與無奈。朱紅色的大門,青黛的石雕瓦,青灰的鎮宅石獅,門前順勢而走的雨水,安靜的訴說著這場浩劫與她無關。
天色漸漸暗淡,雨水漸停。天一樓的右側門口,一個蹣跚的小身影艱難前行,他頭頂頂著一個偌大的芭蕉葉,腳下盡量躲著積起的小水潭,破爛的衣衫早已不能為他遮擋這突如其來的風雨。
走到天一樓大門口,他輕撫著朱紅色大門上的銅釘,塗滿汙穢的臉上不經意間滑過一道淚痕。順勢一推,門內湧出一股濕氣。天色越來越暗,他摸索著沿著右側的走廊走向正北的廳堂。院內積著些落葉,和著雨水,散發著腐爛的氣味。他輕輕推了下鼻子,但是也掩不住內心的悲涼和這腐爛的氣味。
正廳大門虛掩著,他輕輕推開門,不可避免的落了一身塵。步入正廳,他將懷裏抱著的東西放在地上,又從懷裏掏出火石,“呲”地一聲,溫暖的火光閃耀著映出了這張稚嫩的臉龐。匆匆攏了攏地上的稻草,又將斷掉的桌椅當做柴火,這才有空坐下來擦擦臉上的汙穢。
一張十二歲的未脫稚嫩的臉才漸漸清晰起來。方才放在地上的物件包裹著一層爛麻布。他輕輕撫著這物件,眼中閃著光。
三天前,距離張家莊西南五十裏的柳木穀。這場浩劫就是在這裏的一個小驛站開始的。一個萬鈞營的弟子因酒後亂言,惹惱了清音門的一個女弟子,兩人動起手來。本事小事一樁,但因兩家門事之間冤事由來已久,這次兩人的口角演變成了兩個門派爭鬥。
世間事本難料,更難理清。卻說這清音是柳木穀的坐山門派。在此間已是創派上百年,主事修身養性,也為此地百姓療疾以換取衣食之物。此門派弟子多為女弟子,極少有男弟子。即使有也是穀外的外事弟子,主事外界聯事,通曉外界一切變數,亦可說為主事消息源。
清音弟子也極少出穀,隻是這次因門主招待張家莊管事,需些許飯菜材料,就派出一名弟子蔣煙出穀帶些回穀。這蔣煙在門主身邊修身幾百年,悟得修身之道,雖有百歲年紀,卻也隻有三十出頭模樣。本就生得嬌嫩,加之養身之道,更顯風韻。
那萬鈞營的弟子也算是門派的不爭氣之物,本是萬鈞營的宗主派出至柳木穀遞送一甲子的比武切磋的商談密信。那萬鈞營弟子清一色為男弟子,極少見到女子,此次下山,心情豁然,不想在柳木穀外碰上了蔣煙,出言帶些曖昧。蔣煙本就極其在意自身的情操,見此濁物竟然滿口穢語,一個茶杯飛過去,竟將萬鈞營的弟子的額頭給蹭破了皮,血流不止。兩人便開始糾纏對打。
那萬鈞營弟子見對家占了上風,自己修煉又不夠,當下放下狂言,要帶萬鈞營人來爭這口氣。當即跨馬返回,半路遇上派內師兄。那師兄當然聽信了他師弟的片麵之言,當即帶著人馬趕到柳木穀,叫囂著要討個公道。
世上本無事,彼此禮三分;若為黏土事,人間不太平。
後來兩個門派因此等小事引至門派之爭,打打殺殺三天才罷手。禍害了方圓百裏。此事不了了之,那比武之事更不用再提。附近百姓遭殃,紛紛搬遷。
少年捋了捋頭發上的水滴,關上破敗的門,屋內似是暖和了一點。少年抬頭見正廳擺放著一尊供佛,遲疑了片刻,慢慢將破麻布包裹的物件取出,放在供佛前,行了三個大禮。那物件是一堆破爛衣衫。
夜近三更,雨雖不大,但看還沒有停下的意思。少年昏昏欲睡。突然,哐當一聲,正廳大門被撞開。少年驚的身子一抖徹底清醒過來。隻見門口趴著一個人,少年等了半天不見那邊絲毫動靜,才壯起膽來,慢慢將身子靠過去。
少年將此人翻轉過來,驚了一頭汗,此人滿臉紫青,且有大麵積腐爛,陣陣腐臭將他熏得一屁股蹲坐在地上,那人的腦袋又結結實實的撞在了地上。少年心裏揪了一下,他看得出那人剛才的一撞使得那人身子抽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