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快跑!活下去!”
她噌地坐起身。又是這個夢。
幾乎每一天她都是被這個夢驚醒的。撕心裂肺的呼喊,表情慘烈卻又五官模糊的臉,以及濺了她一臉的熱血……那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驚悚。
盡管在夢中還是會被嚇得魂飛魄散,冷汗涔涔,但醒來,就完全不在意了。
她抬了抬眼皮,感受了一下天色,嗯,該起來了。她半闔著眼皮地伸左手揉了揉一團毛茸茸的東西,毛茸茸嗚嗚了兩聲,迅速地睜開眼,迅速地站起來,舔了舔她的手心。
她又伸出右手,推了推另一團亂糟糟的東西,亂糟糟哼哼了兩聲,翻了個身,卷走她身上的半條充當被子的爛布塊繼續睡。
於是毛茸茸便跳躍著去咬亂糟糟的耳朵。毛茸茸跳來跳去地咬,亂糟糟滾來滾去地逃,鬧成一團。
她不去理會毛茸茸和亂糟糟,舉起雙手想伸個懶腰,手剛舉到一半,忽然停住。她皺起眉頭,低頭朝自己身上看了一眼,不耐煩地扯了扯胸前的衣服。
最近胸部長得很快,這衣服又要穿不下了。真是麻煩!
她側頭看了眼歡跳著的毛茸茸,心想還是它好,自帶皮衣,隻要吃飽就萬事不愁了。亂糟糟也不錯,身形比她略小一點,她穿不下的衣服正好可以給亂糟糟。而自己卻還得想想再去哪兒弄件大點兒的衣服。
亂糟糟終於被咬得受不了,嗷嗷叫著坐起來。毛茸茸得意地跑回她麵前,搖著尾巴邀功。
她伸手揉了揉毛茸茸的頭算是表揚,毛茸茸滿足地嗚嗚叫了兩聲,尾巴搖得更歡了。
她站起身,對毛茸茸和亂糟糟嗬嗬叫了兩聲,就朝大路上走去。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還會不會說話,反正她從來沒覺得有這個需要。她和毛茸茸、亂糟糟之間互相能明白就夠了。
果然,毛茸茸立刻跟上,亂糟糟哼哼了兩聲,終於也爬起來,跟了上去。
老屠戶家的後門邊已經聚集了十來條野狗,都在等著老屠戶開後門。
老屠戶家的後門是這鎮上所有流浪狗的食堂。鎮上的人隻吃羊肉不吃內髒,每天早晨,老屠戶宰了羊,都會把沒人要的內髒從後門扔出來,多年如一日。鎮上所有的狗都知道,早晨等在這裏,一定能飽餐一頓。
不過現在,老屠戶扔出來的內髒越來越少了。她記得鎮西頭的那棵歪脖子梨樹開滿白花的時候,老屠戶每天都會殺五六頭羊,扔出來的內髒能堆個小丘包。那時候她每天都吃得很飽,個子也長高了不少。她那時還想,等歪脖子梨樹結了梨子,她要用水梨就著羊肝吃,一定特別美!
可是,自從天漸漸熱起來就不再下雨了。村東頭的小溪幹涸了,聽說連十幾裏外的孔雀河也幹了。地裏的莊稼都死了,歪脖子梨樹也死了。鎮上的人越來越少,老屠戶每天宰的羊也越來越少,扔出來的內髒自然也就越來越少。有時候兩三天才出來扔一次。即使是這僅有的一次,也不再有羊心羊肝這樣上水,甚至連羊腸羊肺這樣的下水都很少遇見。三天前扔出來的,就隻有四隻蹄子、兩隻角和一些帶著羊毛的碎羊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