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府裏,白墨色的梅花飄落。以白紗遮麵的我凝視著麵前的人。
我低聲喚道,“姐姐!”
麵前著華麗的錦衣,卻毫無喜色可言的女子,正是我的姐姐甄婉兒。片刻的對峙,我知道我是拗不過她的。
她看了看天色,沙啞著嗓子說,“走吧,別總來這裏了,萬一被抓住,我們都活不成了!”我凝著眉似在試探,可是她隻是搖了搖頭,眼睛也不再注視我,“別忘了我們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何?”。我也未多留片刻,回望一眼施了輕功向袁府外去了。
小雪時節,寒冷是不必說的。我的白衣劃過冰涼的石板路上,我還是在袁府門口駐足了片刻的。看起來那幾個守衛還在閑聊,並未察覺什麼。
北風似是卷了怨氣劃在臉上,冷冷的疼。麵紗是什麼也遮不住的。我卻已經習慣了遮住這張會成為禍水的臉。一想起曾被那張厚重的長滿繭的手碰到過臉龐,我的內心便一陣惡心。
路過了算卦的攤子,我照常掏出了幾塊錢幣,拍下了桌子。那個算卦的不是別人,就是人人稱之為卦神的劉千麵,我是真的沒覺得他除了算卦準還有別的什麼好。他衝我笑了笑,問道,“姑娘今天的氣色實在不太好,我看這卦就算算準了,恐怕姑娘也不認吧?”他的確很聰明,見事見人是很多了,年紀輕輕,倒也算老道。我拉住他的手緊緊按著,他下意識的看到我手中的白羽,慌忙的縮回手。盯了盯四下道,“姑娘請!”
他的卦倒也奇怪,旁人算卦都是看相測字。可他總是拿著一個叫千緣卦的圓形石盤,在上麵比劃,除了他沒人能弄懂他在幹什麼,可的確卦卦都準。
我並沒有聽到他說的什麼,所以也沒有在卦攤上多耽誤,之後就揮了長袖直向滿江樓去。
煙花之地是多數男子享樂的地方,剛進門就矚目到形形色色的舞女在舞弄紅裝,如若脂粉泛濫的撒了一地,有的如藤蔓依附,卻也有的無人理會。門口的小廝帶我上了樓,門輕聲合上。
如煙轉過身來。她是這座青樓最受文人武客盛寵的女人,卻也是我唯一信得過的人。我寄居在這煙花之地,已一個多月了。
也是在她麵前,我才敢顯出真麵目。我的麵紗滑落,露出了輕雲蔽月之容。沒錯,我是甄回雪,是這鄴城最美的女子。可是若不是一個月前鄴城的變故和那件事,我是不會以麵紗示人的。
“見過你姐姐了?”如煙問道。
我望著她,眼色黯然道,“是啊!”她似是看出我的表情,酌了一小杯,“不礙事,目前你姐姐在明處,反而很安全。倒是你,如果做事太衝動,反而會辜負了她的苦心!”我接過杯子,雖然點頭裝作表麵無事,心中卻擰著一股氣。
一個多月前,那藏藍錦袍的男子提劍入了袁府,那時姐姐和我的婆婆抱作一團。那男子揪住姐姐的頭發,姐姐抬頭,一片淚珠摘落,滿園的梅香,禁不住美人淚。
我不想多回憶姐姐為我做的,此刻我隻是想著如何救得了姐姐,本該是我的命運,卻在她身上賴著。
如煙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知道從小她是對我很好的。我跟她的相識相交,完全是個意外。那時鄴城的桃花正紅,沒有憂傷的季節,仿佛人們都在落雨中聽風。可能是我自小就與別的女子不同,九歲就向哥哥要文房四寶,十一歲就懂得審時度勢。一般的小孩子是不願意和我這種異類相交的。
唯獨那次,在滿江樓門口看到一麵色清秀的小女孩被毒打後又被彪形大漢抱起來,可是她卻沒有一滴淚,我徹底震驚了,直直的立在那裏好久。後來我時常給那個女孩帶些府裏的雞鴨魚肉,有時碰上喜慶的節日,還有許多的美味佳肴。我漸漸的認識了這個女子,她,就是如煙。在如煙很小的時候,她的爹娘就因為戰亂奔波,她和她的哥哥本來都是一個爹娘生的,可是她的爹娘為了逃避戰亂出於無奈就賣了她,帶走了哥哥。這期間她被四處販賣,身上的傷疤,倒是不少。而我們的這份情,確實是很深的。
從那以後如煙和我就一起長大,我深知爹娘避諱青樓女子,每次見她都是輕紗遮麵,直到有次她是真的生氣我總不以真麵目相見了。那次她狠流著淚,我無奈下也置了氣,一下撕了麵紗就離開了。後來她四處的打聽才找到我,桃花卓雨的夜裏,我們談了心。那個夜晚也成為了我們最難忘的日子……
此時我回眸望著她,笑著讓她安心。紅木的地板彌漫著幽香,有時我們在一起是不用說什麼也能交心的。
輕紗被煙熏得繚繞,嫋嫋在麵前。我知道鄴城被破,是遲早的事,可是沒想到這麼快。怪隻怪袁家人的心不齊。我嫁的,正是袁家的二兒子袁熙,不過他被派去了幽州做州長。而大哥,也就是袁熙的親哥哥袁譚被派去了青州做州長。很明顯我的公公也就是有名的袁紹,是想讓他的小兒子袁尚接位於他的。可是這讓立長是自古的規矩,兄長在外,各據州郡,握有重兵,小弟又怎能坐得穩呢?他不過是讓他們更分裂而已。我隻覺得自己是女子,看懂了卻從不說這些,若向袁熙說了,他再惹怒了公公,怕是更不好。所以我一直忍著。可是如今這形勢,恐怕袁家遲早要全部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