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禮記瑞命篇》雲:"雄曰鳳,雌曰皇。雄鳴曰即即,雌鳴足足。"《詩》雲:"梧桐生矣,於彼高岡。鳳皇鳴矣,於彼朝陽。{艸奉}々萋萋,雍々喈喈。"《瑞命》與《詩》,俱言鳳皇之鳴。《瑞命》之言"即即、足足",《詩》雲"雍々、喈喈",此聲異也。使聲審,則形不同也;使審異同,《詩》與《禮》異。世傳鳳皇之鳴,故將疑焉。
案魯之獲麟雲"有獐而角"。言"有獐"者,色如獐也。獐色有常,若鳥色有常矣。武王之時,火流為烏,雲其色赤。赤非烏之色,故言其色赤。如似獐而色異,亦當言其色白若黑。今成事色同,故言"有獐"。獐無角,有異於故,故言"而角"也。夫如是,魯之所得ら者,若獐之狀也。武帝之時,西巡狩得白ら,一角而五趾。角或時同,言五趾者,足不同矣。魯所得麟,雲"有獐",不言色者,獐無異色也。武帝雲"得白ら",色白不類獐,故不言有獐,正言白ら,色不同也。孝宣之時,九真貢,獻ら,狀如鹿而兩角者。孝武言一,角不同矣。《春秋》之麟如獐,宣帝之ら言如鹿。鹿與獐小大相倍,體不同也。
夫三王之時,ら毛色、角趾、身體高大,不相似類。推此準後世,ら出必不與前同,明矣。夫騏ら,鳳皇之類,騏ら前後體色不同,而欲以宣帝之時所見鳳皇高五尺,文章五色,準前況後,當複出鳳皇,謂與之同,誤矣!後當複出見之鳳皇、騏ら,必已不與前世見出者相似類。而世儒自謂見而輒知之,奈何?
案魯人得ら,不敢正名ら,曰"有獐而角者",時誠無以知也。武帝使謁者終軍議之,終軍曰:"野禽並角,明天下同本也。"不正名ら而言"野禽"者,終軍亦疑無以審也。當今世儒之知,不能過魯人與終軍,其見鳳皇、騏ら,必從而疑之非恒之鳥獸耳,何能審其鳳皇、騏ら乎?
以體色言之,未必等;以鳥獸隨從多者,未必善;以希見言之,有鴝鵒來;以相奇言之,聖人有奇骨體,賢者亦有奇骨。聖賢俱奇,人無以別。由賢聖言之,聖鳥、聖獸,亦與恒鳥庸獸俱有奇怪。聖人賢者,亦有知而絕殊,骨無異者;聖賢鳥獸,亦有仁善廉清,體無奇者。世或有富貴不聖,身有骨為富貴表,不為聖賢驗。然則鳥亦有五采,獸有角而無仁聖者。夫如是,上世所見鳳皇、騏ら,何知其非恒鳥獸?今之所見鵲、獐之屬,安知非鳳皇、騏ら也?
方今聖世,堯、舜之主,流布道化,仁聖之物,何為不生?或時以有鳳皇、騏ら,亂於鵠鵲、獐鹿,世人不知。美玉隱在石中,楚王、令尹不能知,故有抱玉泣血之痛。今或時鳳皇、騏ら,以仁聖之性,隱於恒毛庸羽,無一角五色表之,世人不之知,猶玉在石中也。何用審之?為此論草於永平之初,時來有瑞,其孝明宣惠,眾瑞並至。至元和、章和之際,孝章耀德,天下和洽,嘉瑞奇物,同時俱應,鳳皇、騏ら,連出重見,盛於五帝之時。此篇已成,故不得載。
或問曰:"《講瑞》謂鳳皇、騏ら難知,世瑞不能別。今孝章之所致鳳皇、騏ら,不可得知乎?"曰:《五鳥》之記,四方中央,皆有大鳥,其出,眾鳥皆從,小大毛色類鳳皇,實難知也。故夫世瑞不能別,別之如何?以政治。時王之德,不及唐、虞之時,其鳳皇、騏ら,目不親見。然而唐、虞之瑞必真是者,堯之德明也。孝宣比堯、舜,天下太平,萬裏慕化,仁道施行,鳥獸仁者感動而來,瑞物小大、毛色、足翼必不同類。以政治之得失,主之明暗,準況眾瑞,無非真者。事或難知而易曉,其此之謂也。又以甘露驗之。甘露,和氣所生也。露無故而甘,和氣獨已至矣。和氣至,甘露降,德洽而眾瑞湊。案永平以來,訖於章和,甘露常降,故知眾瑞皆是,而鳳凰、騏ら皆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