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我亦平生傷偏迫”――被元明清三朝冊封為聖人的一次私生活曝光(3 / 3)

這位集偽君子,假道學,正經麵孔,花花腸子於一身的朱晦庵,在思想領域中所起到的長期的消極作用,是為害甚廣,流毒甚遠的。如果說,漢唐時期的儒學,多少還有一點生命力,而宋以後,至明,至清,儒學,已是一塊毫無墒情和養分,毫無生機和活力,隻有板結和僵硬,隻有迂腐和迂執的死土。隻能起到窒息中國人思想,壓迫中國人自由的作用,都是朱熹和宋儒的罪孽。可憐數百年來,那些不能夠,也不允許,更無膽量去衝破桎梏,追求人性的知識分子,不作八股文,不作假道學,不作偽君子,何以為計?

於是,唐和宋,在中國曆史上,便是一個在思想上是放,還是收的分界線。

英國曆史學家湯因比,有一次,與日本國池田大作談起華夏文明。這位日本學者政治家忽發奇想,問道:“閣下如此傾情古老的神州大地,假如給你一次機會,你願意生活在中國這五千年漫長曆史中的哪個朝代?”湯因比略略思索了一下,回答說:“要是出現這種可能性的話,也許會選擇唐代。”

他為什麼選唐而不選宋,因為自漢至唐,中國人的基本主張,為放,向外看。自從程朱的儒學係統出現以後,自宋至清,中國人的大政方針,是收,向內看。雖然,元曾地跨歐亞,明曾屢越重洋,清曾大拓疆界,但絕無漢唐向全世界袒露胸懷的盛世氣度。湯因比,這位倫敦皇家國際關係協會的雇員,更願意居住在唐代,因為唐比漢,更是中國曆史上胡漢混雜,種族融合,與世界交往頻密,在文化經濟政治宗教各方麵更敢往外看的時期。中土人的大度和器識,西域人的剽悍和浪漫,所凝聚起來的這股敢想敢幹、敢作敢為的氣度,恐怕是湯因比心向往之的。

一個男人,有這份氣度,顯得豪邁;一個女人,有這份氣度,顯得美麗。一個民族,有這份氣度,顯得寬容;而一個國家,有這份氣度,必定顯得氣象萬千的發達。

漢以這份氣度,做大事業,唐以這份氣度,有大格局。然而,到了宋朝,休想再有這等大作為,大手筆了。為什麼,就是因為有了這些理應躺在太平間裏,卻大搖大擺的,吆五喝六的,像煞有介事而狗屁不是的,坐在尊位上的腐儒。

大師多了,本來就是痛苦,假大師多了,則絕對是災難。而假大師兼僵屍者多了,神州就該陸沉了。

顏元說得好:“秦漢以後,千百餘年,氣數乖薄,求如子路冉有亦不可得。何獨以偏缺微弱,兄於契丹,臣於金元之宋,生三四堯孔,五六禹顏,後之南渡也,又生三四堯孔,五六禹顏,乃前後有數十聖賢,上不見一扶危定傾之功,下不見一可將可相之才,拱手以玉璽投海,以少帝與元矣,多聖多賢之世,而若是乎?”(戴望《顏氏學記》)

朱熹,這位道學先生,對其本朝,究竟有何貢獻,真是大可懷疑。除了偷雞摸狗,拐騙兩個麗尼,心懷鬼胎,收拾一位豔妓外,別無任何裨益。所以,魯迅先生1934年給一位日本朋友的信中寫道:“我為了寫關於唐朝的小說,去過長安。到那裏一看,想不到連天空都不像唐朝的天空。”

嗚呼哉!不用說民國初年的長安天空,迥異於唐代,就連緊挨著唐代的趙宋王朝,那天空也被程朱理學的烏煙瘴氣,弄到令人窒息的程度。從那開始,中國人不但失去了漢唐的大氣,生氣,靈活之氣,壯偉之氣,而且從此多了些要不得的犬儒氣,迂腐氣,偽君子氣,小家子氣,以及更要不得的陽痿之氣,閹寺之氣,苟且之氣,羼頭之氣。以致直到今天,以我所熟知的文學領域而言,陽剛之氣,大雅之音,振聾發聵的黃鍾大呂,汪洋恣肆的壯麗史詩,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魯殿靈光了。

因此,朱熹,包括二程,以及一切腐儒,對於中國文化的負麵影響,其後果實在是很缺德,很缺德的。

話說回來,這位聖人,跳出他自己挖坑埋葬自己的理學陷阱,僅僅作為文人的那一刻,他也不是一味愚執,一味僵直,一味跟鮮活的人過不去,要大家都朝木乃伊的方向奮鬥,成為死的活人,或者,活的死人的。有他的詩為證——

其一,是他眼中的自己:

長言三複盡溫純,

妙處知君又日新。

我亦平生傷偏迫,

期君苦口卻□□。

其二,是他眼中的世道:

十年浮海一身輕,

歸對梨花卻有情。

世上無如人欲險,

幾人到此誤平生。

他不是不明白,不是不清楚,但是,那張已成正果的偽君子和假道學的“朱顏”,要改也難。正如近半個世紀裏,我們充分領教過的“左派”偽君子,“革命”假道學一樣,隻好由他們頂著花崗岩腦袋,去見上帝了。

明代的牢,是中國曆史上最糟糕的牢,明代的刑法,是中國曆史上最殘暴同時又是最殘忍的刑法。當獄門打開,透過來一絲光亮,見錦衣衛帥紀綱為他端過酒來,起初,他還真嚇得有點魂不守舍,以為是一盞鴆酒。腿一軟,馬上就反彈琵琶。“這,這,這……”囁嚅得都說不出一句整話。幸好,紀綱先啜了兩口,以示無礙,然後告訴他,賀你啦,解學士,永樂爺說,想不到你仍舊活在這個世界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