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誌演義》的倫理架構與批判立場(3 / 3)

在“擁劉反曹”這個大的主題觀照下,還有尚“忠義”、惡“奸詐”的人格價值觀。以“忠義”為核心的道德倫理觀念,是《三國演義》評價人物的價值坐標和判斷是非的行為標準。小說先以“宴桃園豪傑三結義”寫起,其目的就在於以此奠定整部小說的倫理架構。自此他們同心協力,救困扶危,上報國家,下安黎庶。通過這樣一個儀式,他們之間生死之誼和倫理關係確立——“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以至後來劉備循“小義”而絕“大義”,為關羽之死而伐吳,打破諸葛亮聯吳抗曹的政策,早早失敗。

劉備“吾不為不仁不義之事”與曹操“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是小說“尊劉貶曹”人格上的切入點。這也決定了他對曹操主要是從道德理論角度加以評價,因而雖對其事功不無稱歎,但在人格方麵卻頗多譴責,尤其對其盜名竊仁的行為,鞭撻更甚。

讚揚禮賢下士,知人善任的敬才、馭才觀。王夫之指出:“曹操之所以得誌於天下,而待其子始篡者,得人故也。”劉備得孔明前飄零屢挫,托足無地,“三顧茅廬”,以示誠意;自孔明出山後,“玄德待孔明如師,食則同桌,寢則同榻,終日共論天下事”(第38回),“吾得孔明,猶魚之得水也”(第39回)。這種魚水相諧的關係,正是中國知識分子一直孜孜以求的理想的君臣關係:既是君臣又是師友。諸葛亮為報知遇之恩,“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對知識分子的吸引和重視,是三國紛爭時代一個極為突出的特點。像曹操這樣位高權重、無情的人也不肯背殺像禰衡這樣的名士的罵名。餘英時在《士與中國文化》中指出:“知識分子之所以受到尊重,基本上是由於他們代表了‘道’。在各國爭霸的局麵下,王侯們除了需要知識分子的技術服務外,同時更需要‘道’對他們的‘勢’加以精神的支持。建築在赤裸裸的暴力基礎上的‘勢’是不可能有號召力的;政權多少都需要具備某種合法性(或者也可以說是‘合道性’)。”但曹操對知識分子並非簡單地以“道”馭之,更多的時間是以“勢”服之以“術”控之。作為知識分子更渴望被真誠地尊重而不是需要時用,不需要時被踢開。這也是小說“尊劉貶曹”的一個原因。但曆史給充滿“道”的理想的知識者的證明是:純以道馭人者常失之於“道”,而雜以申韓之“術”者則知人善任。曹操孫權雖多次被小說家批判,但文中明顯表現出來的是他們的馭人之術比劉備諸葛亮要高明很多。蜀漢最終的悲劇從人的因素看也是無可避免。

作家把曆史事件寓於“悲劇”構架之中。並不是曆史事件本身具有悲劇性,而是在敘事過程中充入特別的情感價值,當人們組合事件按照“悲劇”施加情節,曆史就以“悲劇”的形式被人記住了。《三國演義》正是以“悲劇”的類型來組織情節,從而表達對曆史的非理性發展的不解與批判,表達了道德理想主義破滅之後的傷感與哀歎。

《三國誌演義》還給讀者塑造了一個又一個鮮活的人物形象,這些人物在民間文化中甚至被口口相傳,進入民間文化的所有形式,形成了豐富的三國文化,關羽、諸葛亮等更是被人們當作神一樣尊敬,論者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