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雲)小生姓張,名珙,字君瑞,本貫西洛人也,年方二十三歲,正月十七日子時建生,並不曾娶妻……(紅雲)誰問你來?(末雲)敢問小姐常出來麼?
這段話說的是如此突兀,可以想見即便是在如今的社會裏如果哪個男性這樣向一位陌生女子問話也是會令人目瞪口呆的,但張生偏偏就在這麼個人人謹守男女大防的時代裏把這段話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立即便招來了紅娘的一段嚴詞奚落,一番話說得張生僵立當場、滿臉尷尬,感到事情無望,還埋怨鶯鶯:“你合不該臨去也回頭兒望。”傻得令人捧腹,為此紅娘送給張生一個雅號,叫做“傻角”。本來在這樣一個社會背景下,張生能夠見到鶯鶯主仆的機會是很少的,而對麵談話的可能更是微乎其微,如何在一個照麵的時間裏給與他談話的紅娘,以及他真正目的所在的鶯鶯都留下深刻的印象,且使得鶯鶯準確地把握到他的內心所向,是一個相當大的難題,但張生卻在冒冒失失的誤打誤撞中很好地實現了自己潛在的意圖,確實很有喜劇效果,也讓讀者們切實地感覺到了張生呆傻的可愛。而在老夫人賴婚之後,張生一籌莫展,智竭思窮,在紅娘麵前怨訴,姻緣難成,竟要解帶自盡,立即便招來了紅娘的一番奚落。不久後,鶯鶯傳詩《明月三五夜》約張生閨房私會,被喜悅衝昏了頭腦的張生急不可待,來到園外看到有人伸手便摟,結果摟住的卻是紅娘,紅娘罵到:“禽獸,是我,你看得好仔細著,若是夫人怎了”。張生很是尷尬:“小生害得眼花,摟得慌了些兒,不知是誰,望乞恕罪!”沒看清是誰便下手去抱,一是說明了張生對於再次見到鶯鶯的急不可待,但也著實呆傻得令人過目難忘。好不容易翻過牆去,沒成想又招來了鶯鶯的一頓斥責。鶯鶯本身約會張生是希望能夠避過紅娘的,假意說是回絕張生,但讓紅娘給張生送去的卻是一封情書,張生卻呆頭呆腦地完全不解風情,對紅娘和盤托出,致使鶯鶯變卦。張生本是應邀赴約的,反而手足無措,啞口無言,對鶯鶯的訓斥一言不發,紅娘也是幹著急幫不上忙。直到鶯鶯喊到:“紅娘,有賊。”紅娘故意問:“是誰?”張生才委屈地開口答道:“是小生”,真是呆傻得可以。對於鶯鶯的心思紅娘是最明白不過了,為能在暗地裏打個圓場也假裝生氣,命令張生“你過來跪著!”張生乖乖地跪在地上,聽著紅娘的訓責。直到鶯鶯紅娘訓斥夠了飄然離去之後,他才對著鶯鶯的背影咕噥地說:“你著我來,卻怎麼有偌多說話!”正因為張生在愛情道路上每每到了關鍵時刻總是顯得呆頭呆腦,傻氣十足的,根本不知如何是好,因此紅娘才說他是“銀樣鑞槍頭”,中看不中用。
紅娘除了稱張生是“傻角”之外,還送給他一個“瘋魔翰林”、“瘋魔漢”的雅號。作品中用較多的筆墨突出了張生性格中的“瘋魔”。如在《驚豔》一折中,張生初遊普救寺,與同紅娘一起出來散心的鶯鶯剛剛打了一個照麵,張生立即便“眼花繚亂口難言,魂靈兒飛在半天”。鶯鶯看到落紅遍地,對紅娘說道:“紅娘,你看,寂寂僧房人不到,滿階苔襯落花紅。”張生聽後的第一反應是“我死也”,一直到了鶯鶯主仆遠去他尚未回過神來。並且初次相見,張生竟然連鶯鶯的腳印都沒放過,在鶯鶯長裙曳地的情況下把她是腳大還是腳小都觀察個仔細,並且堅信鶯鶯這留下的腳印和她臨去的一瞥一樣是傳遞心事的,堅定了張生放棄功名留在普救寺追求鶯鶯的決心,立刻就決定了“小生便不往京師去應舉也罷”,這也是其“瘋魔”性情的一種體現。寒窗十載為的就是能夠金榜題名,光宗耀祖,但當鶯鶯出現在張生麵前時他甚至是沒有一絲猶豫的便放棄了作為一介文人其最高的人生目標,轉而走上了一條有可能引來千夫所指的荊棘道路。若果沒有一點“瘋魔”的勁頭,斷斷是不會有這樣的決心與勇氣的。
王實甫筆下的張生是一個對愛情“瘋魔”但不輕狂,“呆傻”卻不失才俊,用情專一的誌誠種。他和鶯鶯一樣惟情是求,永遠把感情放在功名利祿之上。張生的形象直接或間接地影響了後世諸多的愛情題材作品的文學創作,激勵著後世許許多多的青年勇敢地去反抗腐朽扭曲的封建婚姻製度,去追求他們所渴望的人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