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高大的人影慢慢的向他走了過來。一身衣衫已經很破爛了,胡渣蓬亂的臉上已經髒的看不出原來的容顏了。隻有一雙眼睛依然還是那麼森然,仿佛是一隻孤獨的野獸。
趙山知道宋鐵鍾是一個好戰士,每次都能把交給他的任務完成得非常漂亮。還知道宋鐵鍾原來是個鐵匠。但是感覺每次看見他時都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就像是看見了一隻孤獨遊弋在山林的野狼。尤其是他的那雙眼睛,鐵灰色的眼神總是給人一種毫無感情的冰冷。
“怎麼樣,石頭和滾木還有多少。”趙山問道,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先開口的話,這個木訥寡言的男人也許可以就這麼一直站下去。
“不多,最多再來一次。”仍舊是這麼冰冰冷冷的聲音。
趙山點了點頭,看向了那些幾乎已經累癱倒的軍士們。大家都七歪八斜的躺在地上休息著,一張張髒兮兮的臉上雖然帶著疲憊,但卻掩不住那高興的笑容。
這時後麵的女人們也已經上來了,抓緊這難得的時間往這些已經累的脫力的男人們的手上塞著飯團和水碗。其中一個穿著青衣的女人在那中間是那麼引人注目。
趙山在看見月娘的那一個瞬間下意思的想要躲開。他覺得有愧於她,畢竟是他把小虎子安排到了那個崗哨。從烽火燃起的那一刻他的心裏就知道,小虎子恐怕已經死了。他覺得自己無顏麵對這個溫柔善良的女人。
可是月娘已經叫住了他並慢慢的走了過來,趙山隻有轉過了頭裝出一臉的笑意。月娘是個好女人也是一個好母親,李家塢的人都知道這個溫柔美麗的女人在丈夫死後不肯嫁人隻是為了更好的照顧小虎子。可是現在小虎子生死不知,趙山覺得自己的笑容苦了起來,臉部的表情也不自然的微微抽搐著。
已經三天了,月娘應該知道了吧。可是她卻從來沒有問過自己,隻是默默的照顧著那些被弓箭射傷的軍士。每次組織著群裏的女人們往上送食物和水時,也隻是用她那雙眼睛溫柔的看著每一個人,無聲的激勵著他們。
月娘把一個水碗遞給了趙山。趙山接過一飲而盡,卻感覺那如此清甜的山泉到了自己口中卻變得那麼苦澀難言。
喝完後趙山將碗交給了月娘。看著正欲離去的月娘忍不住還是叫住了她。
趙山忽然哽住了,等了半晌才喃喃的從嘴裏蹦出了幾個字:“小虎子,小虎子他。”他一下子失去了繼續說下去的勇氣。他不想傷害這個善良美麗的女人,他隻是想說一些話來安慰一下她,可是卻無法說出口。他覺得羞愧,雖然是小虎子的要求,可是畢竟是自己將一個十三歲的孩子派到了那個危險的崗哨。
月娘搖了搖頭,仍然保持著臉上的笑容。還是那種柔柔麗麗的聲音:“既然小虎子能夠把那邊的烽火點燃,自然也能夠逃出來。我相信他不會有事情的,倒是勞您牽掛了。”說著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趙山就這樣看著她珊珊離去的背影,她的儀態還是那麼穩重端莊,行為還是那麼溫柔知禮,似乎完全不為小虎子的安危擔心。可是如果她真的能夠那樣豁達的麵對,她兩鬢的青絲怎麼會在短短的幾天就就已經染上了霜華。
她還是像李家塢那次聽見丈夫的死訊一樣堅強的麵對一切,把自己深深的藏在麵具的後麵一個人吞咽苦澀的淚水。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啊,趙山深深的歎息著。
夜已經深了,已經勞累了一天的女人們都已經陷入了香甜的睡眠。又要生火做飯又要幫助搬運石塊木頭讓這些女人並不比那些戰鬥的男人輕鬆,可是大家的心情卻還是愉悅的。畢竟寨子沒有被攻破,自己的親人也沒有死亡。在這個人命賤如草的亂世,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值得慶祝和高興呢。
月娘卻沒有睡著,她癡癡的看著天上的那輪明月。小虎子還是生死不知,雖然別人什麼都沒有說。可是看見他們看著自己時的眼神,自己又怎麼會不知道小虎子活下來的希望已經很渺茫了。在這夜深人靜的夜晚,所有在眾人麵前的偽裝都已經被撕下。兩行晶瑩的淚珠在臉龐慢慢的滑下,月娘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感到悲傷和無助。她隻能呆呆的看著月亮,在心裏一遍一遍的為小虎子的平安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