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是先帝臨終敕封的中宮皇後,太後縱容幾個跳梁小醜無憑無據胡亂安放罪名,將先帝威儀置於何處?”無視於直逼上前的內侍,這句話是徑直向著太後說的。混亂不堪的局麵,極端的劣勢之下,墨色的眸子內依舊鎮靜自若。

鍾太後陰沉冷笑,尖利得失卻了往日的雍容:“先帝敕封?依你這意思,難道哀家就是旁門左道進來的不成!”鍾氏原本就不是先帝期待的外戚人選,自始至終都沒有爬上過後位,就連太後這個寶座都來路不正,這樣一句話無疑是在她心頭燒了一把火,將各種屈辱的憤恨的不堪的情緒自心底挑撥了起來,熊熊燃燒。

眾人如炬的目光下,那種未被認同的尷尬無所遁形。

惱怒地指向那兩個遲疑的內侍:“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動手!”

沐墨瞳欲邁出一步,身子一晃,無力地倒在地上,這才驚訝地朝祭壇上盛放檀香的鼎爐望去,沒想到檀香裏居然下了藥,此時方覺得渾身酸軟,使不出半點氣力。

一直以來,帝後離心,鍾氏並不急於掙個魚死網破,而現在卻再也等不及了。這一次可謂是算無遺策,誰能想到,為了那半壁江山,居然不惜選在皇家祭典的時候動手,沐家的警蹕皆在外圍,沒有諭旨萬不會衝撞進來驚擾女眷,此時幾個小小內侍都可以讓她動彈不得,隻要她一死,就算沐氏再如何反咬報複也無法逆轉大勢已去的局麵,朝廷之中再也無任何勢力可以遏製鍾氏,即便擔下督辦祭禮不力的罪名,與大局卻無損。

什麼天怒犯煞,不過是為了剪除政敵而裝神弄鬼而已,人人都知道這背後的緣由,卻無人敢從中置喙,那些人旁觀已久,早已等不及看鍾沐兩家爭鬥的最後結果,總好過擔著一顆惶恐的心搖擺不定。

自古以來,萬事萬物,不過是成王敗寇而已。

隻是就這麼死去,她如何甘心。

抬目直視已至跟前的兩名內侍,語聲冷厲:“你們好大的膽子,知不知道這麼做的後果是什麼?”

兩人俱是一頓,被她淩厲的氣勢鎮住。

“弑殺皇族者,責成刑部,誅滅其九族,將欽犯父母親眾梟首,懸於午門前,示眾七天七夜。就算你們不畏死,可曾想過父母親眾,因為你們的一念之差而淪落孤魂野鬼?而但凡救駕危難護主有功者,賞采邑五百,榮耀延及鄰裏,父母高堂後世無憂——”

有的人或許不怕死,也不癡迷於富貴榮華,卻會顧忌父母兄弟,知交好友。瀕臨險境,她惟願這些話能拖得一時半刻。

“好一副伶牙俐齒,隻可惜了這兩人自幼就無父無母無親眷,早已存了死誌,此事一了便會自刎謝罪,你這番心思是白費了。”鍾太後眉目一斂,“動手。”

沐墨瞳還要說什麼,藥碗已經逼到了唇邊,碗沿青藍的纏枝花紋清晰可見,瓷片冰涼,刺骨的寒意沿著脊背爬了上來。

一人捏緊了她的下巴,一人扶住碗沿灌藥,由於她緊緊咬住嘴唇,藥汁順著嘴角淌下,大半滴落在朱紅的袞冕禮服上。

鍾太後在一邊看著,薄薄的唇線輕輕一抿,吐出冰涼的語句。

“沒關係,一碗不夠用還有下一碗,一碗接一碗地灌,總會有些灌進去。”

掙紮僵持之間,唇已被咬破,殷紅的血液和著濃稠的藥汁映在蒼白的皮膚上,詭異而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