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仰起頭,天邊的浮雲緩緩流動,堆疊出各異的形態。即便是處於不同的高度,從底下看去,卻仿佛相遇在了一起,糾纏難分。一場追逐,一場劫難。待到風過之後,誰又知道彼此會飄向何方?

淩玄戈默然不語,鳳眸中瀲灩生塵,分不清其中是水紋還是沉斂在眼底的波瀾,那些錯綜複雜的進行著的事情還是不讓她知曉為好。一直以來,他都私自希望著,她能同其他女子一樣,稍微平凡一點,庸碌一點,沒有那麼多顧慮,沒有那麼多枷鎖,或許就不會那麼辛苦。

“真不知道這個月相思想做什麼。”難道打算一直將他們晾下去?收回纏綿在過往流雲上的視線。腦袋仰得久了,脖子會酸。

撲通,又一塊石子扔進水裏,碎波蕩漾。

淩玄戈幹脆收起釣竿——今天是別想釣魚了。

“相思門看似風光氣派,但是月門主其實也未必好過。若是別人處在她的位置,不一定會比她現在的樣子好。”

“她現在好到哪裏去了?我記得不久前你差點被她毒死。”那天的情形,恐怕這一輩子都難以忘卻,倘若最後他沒有醒過來,她會怎樣?一個人麵對寂寂餘生,擁著或悲傷或歡喜的回憶,看光陰流轉物是人非——那絕對是刻骨折磨的極刑。

“瞳兒,你可知道前朝是如何覆滅的?”突兀地,他提起一個看似不相幹的話題。

雖是百餘年前的事情,但史書上對前朝後主永興帝的記載卻一直為人們所津津樂道。

姬氏皇朝在永興帝手中已是從內部糜爛,由鼎盛時期累積下來的風光繁華早被不知進取的後人掏空,而那些生活在上層的貴胄顯赫們依舊貪得無厭的敲骨吸髓,苛捐雜稅徭役重賦逼得民不聊生,一些藩王域內竟然十室九空,許多百姓為了逃避盤剝隱匿深山……

若非如此,當年靖昭皇帝領兵而起的時候也不會從者雲集。

“據說永興帝得以幼年繼位,全靠外戚的支持,為輔佐幼主,當時的太後打破後宮不得幹政的祖宗鐵律,開創懸簾臨朝的先河,不過及至永興帝成年有能力獨斷朝綱的時候,外戚勢力卻已然膨脹,不欲放開手中的傾天權柄,致使皇室積弱,帝王毫無實權,反倒時時為外戚掣肘。”

沐墨瞳伸手掠了掠額前被風吹亂的發絲,繼續說,“永興帝倒是進行過一些革新除弊的舉措,其中不乏獨到的見地,但是卻因為觸犯了以一幹外戚為首的貴胄利益而慘淡收場,其實若他麵對的不是一個千瘡百孔的腐爛皇朝,形勢如何尚不能定論,隻可惜到底生不逢時。”

沐墨瞳說完,抬起頭見淩玄戈忡怔地看著她,不禁有些愕然:“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或許她不應該妄論前朝舊事?

“沒有。”掩下心中一聲歎息,出生沐相門下,她又怎麼能夠如同其他人一樣,許多時候人生便是如此,在最初已注定不能平凡,也無法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