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遊移檢閱著
輕拍海灘的浪花
獨自喧囂的浪花
都是備受嗬護的孩子
而那光芒籠罩的河流
還在繼續奔跑
在通往詩歌的道路上
奔跑猶如我體內
暗藏的火焰彈指間
就足以讓我痛苦或者榮耀一生
大海嗬，告訴我
所有的一切與什麼有關？
夜色茫茫一滴
海水又苦又鹹
讓我遙想起
深秋的葉子和一場大雪
一場大雪紛紛揚揚
不是落在懷念的冬天
而是埋在記憶的核心
忽然融成了海
端坐大海邊緣礁石之上
傾聽海水汩汩流動
頭頂便是天空
一輪明月緩緩遊移
海嗬，這個寧靜的夜晚
我會在你的哪一朵浪花裏
安然而眠
和大海一同沉沉睡去
悠遠的歌子傳遍四方
今夜的夢裏我成為幸福的水鳥
降臨萬裏海岸回翔和舞
短詩選六
魚孩子
就讓風叫喊吧
在正午的陽光下
所有的熱鬧都是溫和的
所有的裝飾都無足輕重
總有些沙粒浮出海麵
總有些事物使我無意離開
那個魚孩子是怎樣的
在大海的源頭遊走
褪去的泡沫輕微的打水聲
給誰帶來過無限的歡悅和光寵
由近到遠我讀不懂
海螺殼上的花紋和隱語
隻有風，還在執意拍打
身體。那是魚孩子的身體
曾在暴雨雷電來臨之前
驚懼而狂熱地哭泣過
把石頭扔進大海吧
讓我的目光不再受到
劇烈的傷害讓每一滴往事
都不再被誰輕易忽略
魚孩子請在警覺之先
允許我埋下所有的記憶
我怕千年的時光已過
民謠的味道卻變了許多
在路上
“在路上！”一個人寫道
恍如歲月的回聲——
音調不高，卻傳得很遠
沒有光澤，卻打動了眼睛和足尖
遠遠的，我所望見的風景
不是我的而是旅遊者的風景
而那道最為動人的風景
是在路上，早已進入了我的心裏
我，傾聽來自大自然
和自我的聲音
它們雜亂而清晰它們
在體內拔節就響徹在
我走著的路上
在路上，我還不能——
從火中取出栗子
從海水中收割種子
但人們無從知道我是怎樣的
被莫名的幸福緊緊抱住
我還在路上，走著
猶如走著另一個自己
午夜的信箋
母親，我是在西安的午夜
給您寫信
月亮浮在中天
我的惦念從心底爬出
步入仲夏的中心嗬
今夜的月亮為誰而圓？
遊子遠在千裏之外
撫摸著成長與詩篇生活
母親，這個即至的暑期
我又不能回家
午夜，我端坐在城牆之上
俯視霓虹與萬家燈火
想像另一座城市的月光
是怎樣的皎潔
我該用什麼樣的言語
才能把手中的信箋載滿
音符與月的光華
寄回給您母親
青春沒有散場
一千四百多個日子
被往事堆疊為一幅幅照片
就在這個盛夏
我們遭遇一次次離別
畢業了，青春沒有散場
從陌生到熟悉
歲月仿佛仙人球的心事
易於親近卻無從抵擋
還可以多一點點勇敢
時刻準備著給出一個眼神
把紀念冊裝入口袋
把知識設法轉換成財富
畢業了，事物陷於記憶
無數文字流淌於筆端
是枯萎還是綻放
擺渡你我之間的情感
就這樣遠了吧，我們
守望著校園內外
角落裏的瓶子被風搖晃著
夜空發出嗚嗚的聲響
畢業了，就來一個轉身
或者再俯仰一次樓群
你說要忘記卻總是說起
你記得的已不再輕易翻開
從經曆裏走向遠處
從三川五嶽再到地北天南
哪裏還可以種植
臥談會的爭執和幸福？
畢業了，梧桐樹下的
長椅和名字開始模糊不清
而花朵仍然香氣四溢
一如我們的青春沒有散場
雨中麗江
人群終於潮水般散去
仿古建築露出濕淋淋的眼睛
同樣濕潤的還有嘴唇
卻顯得更為嫵媚
那四處蕩起的鈴聲是它的
耳語。正從很遠處傳來
嗅上一嗅
就能知道一匹匹風的力量
是我的腳步難以抗拒的
慕名前來的人源源不絕
卻在各個角落明目張膽地藏身
在導遊的刻意提醒下
隨時準備著橫衝直撞出來
迅速把街道填滿
天空因此變得狹小
隻是還有雨我就仍然可以
拉住那個服裝同樣鮮豔的人
在新街老巷中央肆意穿行
讓流水聲裏的陽光一次次過濾
似乎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應該與文字無關
思緒是斷裂的
像孩子打量湖水
卻會被輕微的聲響驚醒
所有壓縮的時空突然釋放
我希望著在你我遭遇的時刻
彼此會因相視而迅速熟悉
雪花飄舞
雪花飄舞在回望的路上
記憶已被泥土簡單
而童年的歌謠還在四處傳唱
那做夢的人懷抱著樹木取暖
就讓所有的魚都蘇醒過來
它們尚未見過那潔淨的水
如何在天空裏盛開不敗
如何在盛大的月光下翩然起舞
雪花飄舞，溫暖過誰？
誰看見羊群以及雪中的事物
沉靜如水如同少女
展顏一笑露出的貝齒？
而落雪的聲音
已被夜晚珍藏了經年
隨便抽出一滴
都使我醉得酣然而眠
雪花飄舞紛紛揚揚
洇濕沉默的石頭和手指
沒有光陰隻有雪花
是我執意歌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