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麼大費周章,終究隻生得了個女兒,不知蘇璃月心中是何滋味呢?
晴天回望了冷宮一眼,這個陪伴了自己七個多月的地方,竟生出些感情來。
南宮瀟是十分歡喜這位長公主的,一出生便冊封為“婉淩長公主”,長公主滿月宴那日,晴天並未像其他嬪妃那樣穿著豔麗,事實上,晴天根本不想去參加那個滿月宴。
那些熟悉的麵孔依舊沒變,不過,後宮中倒是多了幾位陌生麵孔,晴天不用問都知道,定是南宮瀟在這七個月中新冊的嬪妃了。
“姐姐,她是?”一個長相甜美的女子湊近了一旁的孫婕妤問道,孫婕妤瞧了一眼晴天,輕輕道:“她是……晴妃娘娘。”
晴妃娘娘……晴天心中生出一股難言的複雜感來。
不多時,南宮瀟攜著蘇璃月入席,小公主被蓮兒抱在懷中。
晴天眼中發澀,南宮瀟挽著蘇璃月的情景,像極了當日挽著劉純語的樣子,而劉純語,據說小產後便瘋瘋癲癲不省人事,從此再不曾踏出過欣然宮。
“臣妾參見皇上,賢妃娘娘萬福。”眾嬪妃紛紛躬身向南宮瀟與蘇璃月施禮,晴天呆呆地站著,那時也不知怎麼了,看著南宮瀟對蘇璃月百般寵溺,竟有些呆,甚至忘記了禮數。
“呀,皇上,那不是晴妃嗎?臣妾可許久不曾見到她了呢?”蘇璃月嬌嗔道,上前挽起晴天的手,“怎麼,妹妹大半年不曾出來走動,就不認得人了嗎?”
“蘇……”不,她已經不是蘇妃了,“賢妃娘娘萬福。”晴天僵硬地躬身,眼神卻不曾離開過南宮瀟,而南宮瀟甚至不屑看她一眼。
那時心中的淒苦,甚至蓋過冷宮九個月的煎熬。
後來,長寧宮的太監前來送上了柳太妃賞賜給小公主的禮物,而柳太妃卻推說自己身體不適,不宜熱鬧,便不曾赴宴。
眾嬪妃絞盡腦汁地給小公主說盡了吉祥話,不論是否真心。而晴天卻一直沉默著,南宮瀟也不理她,隻顧與蘇璃月說笑,如今的蘇璃月,雍容華貴,仿佛這後宮之主已是她的一般。
又何嚐不是呢?隻不過缺個皇後的封號罷了,可她壞事做盡,窮盡心計,卻最終贏得了南宮瀟的心。
沒有為什麼。
晴天開始明白這個道理,南宮瀟他是皇上,他要誰有罪,誰便有罪,他要誰無罪,誰便是天上的鳳凰。
宴罷時,蘇璃月單獨見了晴天,“小公主滿月,你不高興嗎?”
晴天漠然,“怎能?嬪妾高興她是個公主,若是個皇子,未必是他的福氣。”
“你……你這話什麼意思?”
“賢妃娘娘自然知道嬪妾的意思,嬪妾隻願賢妃娘娘日後多為自己所做的事情做些彌補,興許還來得及,否則,報應在小公主身上,可就得不償失了。”
晴天沒有嚇唬蘇璃月,因為婉淩長公主,正是當日死在蘇璃月手下的寧兒轉世。
北齊與天朝的戰事又持續了一個月,天朝的軍隊毫無招架之力,連吳昊都抵擋不了的北齊大軍,真就那麼厲害嗎?
朝堂上,一群白胡子老臣紛紛奏本:“皇上,依老臣看,還是依了那北齊將軍的要求,將那名女子送給他,若一名女子,能保我天朝太平,又有何不可呢?”
南宮瀟鐵青著臉,那北齊將軍若要的是旁人,興許還有的商量,可他要的竟是晴天。
晴天,晴天,是他的妃子啊,作為皇上他若要用自己的妃子來保住江山,豈不是遭天下人笑話?
“不必再言,朕不會同意的,難道天朝的男兒都死光了嗎?”說罷,甩袖離開了金殿。
南宮瀟哪裏都沒有去,直接奔了安陽宮。
他有太多的懷疑和不解,要向他這位了不得的妃子求證。
有多久沒來過安陽宮了?快一年了吧!
獨身一人進去,安陽宮的宮女太監跪地,機械地呼著萬歲,僵直的麵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整個安陽宮,變得死氣沉沉。
晴天或許是聽到了外邊的動靜,走出來看了一眼,見是南宮瀟,即刻又轉身。
沒有行禮,她此刻也不會有什麼懼怕的,不就是冷宮嗎?已經在冷宮住過大半年了,再者,這安陽宮同那冷宮也沒有區別。
“給朕站住!”南宮瀟揮手遣散了所有宮人。
“陛下怕是走錯地方了,安陽宮接待不起陛下。”冷漠的,又是絕望地說。
南宮瀟走過去,霸道地按在晴天的肩上,“朕該對你怎麼樣?”
晴天不出聲,閉著眼,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
“你害死容妃的孩子,你可知,朕為了保住你的性命……”也許南宮瀟真的為了保住晴天做了很多事吧,可晴天卻愈發覺得心痛,“嗬,害死容妃的孩子,皇上既然認定了是臣妾做的,那又何必大費周章地保我呢?”
“朕……朕很生氣,可朕無法看著你死。”
“皇上,人死和心死,有什麼區別呢?”
那日的談話顯然不是很愉快,直到離開,南宮瀟都不曾跟晴天提起過北齊將軍要她的事情。
三日後,北齊將軍派來的使者進了皇宮。
南宮瀟在朝會上召見了他。
北齊使者帶著傲慢和挑釁站在天朝的金殿上,他看天朝朝臣的眼神中,滿是不屑。
“我家王爺差我來告訴天朝皇帝一聲,五日後,若見不到人,就請皇帝陛下做好準備與我北齊大軍戰場上較量!”北齊的那位神勇無敵的將軍,已經被北齊皇帝封為了瑞王。南宮瀟幾次想要弄清楚那位神秘的瑞王到底與晴天是什麼關係,為何偏偏隻要她,然而根本無法獲知,甚至都不知道那位瑞王長得什麼模樣。
北齊使者帶著一隊精銳離開了皇後,留住在京城,興許是在等南宮瀟下旨將晴天送去北齊。
“請陛下三思……”
禦書房外,齊刷刷地跪了一地的白胡子老臣,他們都是朝廷元老級的人物,自然不會看著天朝與北齊再次交戰,更不會想要看著天朝的江山不保。
南宮瀟還在掙紮,真的唯有這個辦法了嗎?真的,隻能將晴天送去北齊了嗎?
他不想,更不願意。
即便知道他與容妃的孩子死在晴天手裏,他都不忍將晴天置於死地,他心中記掛著晴天,卻不知道如何表達。
天色漸暗時,南宮瀟獨自到訪了安陽宮,晴天睡下了,南宮瀟安靜地站在窗外,也許,這是最後一晚了吧。
輕輕推門進去,還好榻上的人睡得安穩,沒有因為他的動靜吵著了她。
“朕絕不肯將你送人,可朕如今保不了你,我天朝的兩元大將都無法抵禦北齊大軍,朕……”南宮瀟悵然道,為晴天蓋上被子,“朕答應你,不會太久,朕一定將你再奪回來!”
南宮瀟所說的話晴天都聽得清楚,近來宮內也在傳這件事情,晴天不想多事,隻端看著他南宮瀟要如何應對。
可晴天也很奇怪,她現在的這個身份,並無多少熟人,怎麼北齊的瑞王,會要定了她?
再次睜開眼時,南宮瀟已經離去了。
晴天明白,自己即將踏出這安陽宮,踏出這皇宮。
第二日,宮中盛傳,皇上下旨,晴妃害死帝裔,罪無可恕,處死……
兩次入宮,兩次被處死的結局,慕容桃桃,你是否當好好哭一場?
馬車顛簸著離開皇宮,簾子內的晴天麵色呆板而空洞,南宮瀟使了一計障眼法送她出宮回慕府,等待聖旨,和親北齊。
眼看著三年期限過去小半,晴天卻對慕容家的慘案毫無頭緒,甚是頭疼,而一個接著一個的疑點,更令晴天感到難以喘息。
到底會是誰,在北齊呢?
心中忽然咯噔了一下,難道是他?
忽而又搖頭,怎麼可能,司馬弄月,他怎麼可能突然跑到北齊去?
回到慕府,慕天崇反而一點都不驚訝,這卻讓晴天大大驚訝了一回,難道慕天崇知道整件事情嗎?
“爹。”晴天“梳洗”一番到書房見了慕天崇,慕天崇輕點頭,“嗯,爹知道你想問什麼,不過,爹還不是時候告訴你。”
慕天崇不說,晴天也不會再問。
隻待明日,看南宮瀟如何安排罷。
第二日,韋太監帶著南宮瀟的聖旨來到慕府——慕天崇之女慕九,才貌雙全,特賜郡主封號,和親北齊。
那日的晴天,穿了一身米色的長裙,臨行前回望了慕天崇一眼,原來她與慕家的關係已經不僅僅隻是借用慕九小姐的皮囊那般簡單了,如今,連身份都借了。
慕天崇緊握晴天的手,眼中有隱隱的濕潤,“去吧,去北齊,為了九兒,好好活著。”
那是一場交易,慕天崇與北齊那邊的交易。
而他所想要的,隻是為了替自己的女兒向南宮瀟報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