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寒月,皎然獨斜,悲冷無聲。
她孤身閑坐在窗前,望著肅清的月光在麵前篩下一地白霧。
頭上的寶髻隻是用一束繡著並蒂蓮的絲纓鬆鬆挽就,幾絲淺淡的燈光映照著,隻覺著眉峰翠減,腕玉香消,卻仍是不失儀度的清逸出塵。
早已記不清他離去有多久了。隻是無數露濃被冷的日子照進來的寂寞將她緊緊地包裹住,不留一絲的空隙。
她將素白衣袖裏的信箋緩緩地撫平。雪白的紙上浸著黃褐斑駁,釅黑的墨色被濕漉地暈染開,卻依稀可見他字跡的蒼傲俊朗。
那每一個字都深深地刻在心裏,早已在胸口綻出細密的凹紋來。
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
這一世能與他相戀已是知足,不憾此生。
無論何時,隻要念起他穿簾而過的那一雙橫波目,心裏便被濃稠的甜蜜占滿,再容不下其他。
曾經訂釵鈿之約,共結蘭襟。而此時,卻惟有她一人,坐在這陰冷晦黯的宮殿裏,清淚難盡。
她無瑕端莊的的臉上浮出淺淡的笑容。想起與他臨別的前一晚,他溫柔地將她圈入懷中,指尖繞過她的濃墨青絲,耳語呢喃:“飛瓊,待我戰勝歸來,嫁我可好?”
她的臉恍然熏紅,羞暈漸染,櫻唇欲動。卻未曾言語,隻是低垂粉頸,輕拈繡帶。
他輕笑著拿過一束紅底金線,繡著並蒂蓮的絲纓替她綰上了長發,雙手握住她的纖纖柔荑,直望著她的臉若芙蓉,眉目如畫,笑顏深醉。
那樣的溫言軟語,卻仍隻是回憶驚夢。
夢久應醒了。
無奈這紛亂的人生,終究是逃不過生離於前,死別於後的命運。她緩緩地斂袖而起,嘴邊仍殘留著氤氳的笑意。
月依舊冷凝無聲,風依舊梳骨寒冽。
她穿著白色素服,上麵繡著的,是他最愛的清竹。赤腳踩在夜晚冰涼的青石甬道上,她竟渾然不覺冷意難當,兀自不急不緩地走著。
遠方飄來幾絲零星的樂聲,輕拂耳畔,吹的竟是名曲《相憶深》。哀慟悲涼,心字欲碎。
她笑了。直牽得淺黛雙彎,梨渦紅透。
清寒月光下,隱隱看見一個女子振袖微垂,舞作淩波。
衿袖襪履間,滴出的盡是血色的殷豔,刺目無比。
願得化為鬆上鶴,一雙飛去入行雲。
柔腸寸裂,曲盡魂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