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稽的春天,是美麗的季節。
到了著春草又綠的三月初五,白雲飛就17歲了。
她是江東四大家族裏白家的長女,生的肌膚勝雪。都說江東有兩人的相貌最奇,一個是當今的孫將軍孫權,方麵大口,碧眼紫髯;另一個就是白家的大小姐,碧眼方瞳,灼灼有光。她不喜歡琴棋書畫,隻是喜愛醫術。沛國譙郡的華佗名滿天下,一次給白家的夫人治病,很是喜愛這個閃爍著一對大眼睛的小姑娘,就收了她作為唯一的女弟子。
跟著師父學了五年,就是她十歲到十五歲的時光。之後,師父就把她送回了家,讓她自己鑽研。如今的她,已經是江東小有名氣的女大夫。隻是,白家的千金,又有誰敢請她治病呢?
她剛剛學會騎馬,是在太湖邊的群山裏學的。太湖周圍的山和會稽的不一樣,卻同樣美麗。
她的姑姑嫁給了吳郡太守程茂,其長女許配給了嘉興太守步勻家的次子。於是白夫人接侄女和嫂子到家來住一陣子。
雲飛的母親是陸家的女兒,那也是江東的大族。
騎馬,是表哥教會她的。
表哥有事在身,表姐又要出嫁,她就一個人,帶著新奇,整日馳騁在太湖邊的山林中。
那天她穿著鵝黃色的衣衫,黑色的駿馬在山林間馳騁。偶然林間有打柴的樵夫,看到她,仿佛看到了山林間的仙女,都停下手中的刀斧,入了神。
奔過一道道小溪、一片片樹林、一叢叢灌木,馬兒來到一座獨木橋邊。小橋狹長,水流湍急。
“停下!這橋不能騎馬過去!”
橋對麵有個年強人,對著她大聲喊。
他的聲音在山穀中回蕩,渾厚而悠長。
可是,這樣的一座橋,怎麼能阻擋住那顆躍躍欲試的心呢?即使橋下有飛流的山澗水。她縱馬加鞭,越發要過了。
果然,走到橋中央,一個不穩,連人帶馬,從橋上栽了下去。
那河邊的青年縱身入水,朝她這邊遊過來。
雖然已經是春天,河水依然寒冷。不過當時隻顧著在水中掙紮的雲飛並沒有感覺到。直到被那人抓住,被他抱著離開了水麵坐到石頭上,她才連連打了幾個寒噤。
“你坐著別動,我去看看那匹馬!”那年輕人說。
他高高的個子,亂蓬蓬的頭發還滴著水。穿的衣服也很破舊,卻也不像是山中的村民。隻有一雙眼睛,深不見底,閃現著幽深的光芒。
“別,別去了,我不要了!”
“一匹馬可是很值錢的呢!”
“可能淹死了——那麼要是沒有淹死,就送給你好了——作為你救了我的答謝!”她忙說。
“你的衣服都濕透了,這裏冷。還是到我家去,把衣服弄幹了你再走吧!”
她覺得沒有什麼理由拒絕。
剛一站起,她痛的皺起了眉頭,又跪了下去。
“怎麼?你的腳——”
“剛才扭傷了,”痛到站不起來。
“我背你好了!”
於是,他背著她往前走。
他帶著她坐上湖邊的小船,一直朝湖心劃去。小船離岸越來越遠,她卻絲毫沒有不安的感覺。
隻有信任。
她是醫生。從前常常跟著師父行醫,見過各種各樣的人。有的人,隻要看一眼,就可以得到她的信任。
眼前的,正是這樣一個人。
小船彎彎拐拐,不久來到了一個小島。他背著她,朝島上走去。
“大哥回來了!”歡快的聲音,兩個人朝他們的方向奔來。
“咦?”
“她受傷了,拿藥來!”
眾人端來了溫水,也拿來了藥膏。他脫掉她的鞋襪,用溫水給她洗腳,然後抹上藥膏。
“這裏沒有女人,都是男人的衣服,你就穿我的這件吧!”說著,他從繩子上扯下一件灰色的外衣。
“大哥,這樣會不會委屈了人家?”有人笑嘻嘻道。
“哪裏!太感謝您了!”她雙手接過衣服,到裏麵去把濕了的衣衫換下。
“這衣服很合身,是吧?”她出來之後,對著眾人道,“這樣一來,我也是個水賊了!”
這些人,她第一眼看到他們的時候心裏就明白了。他們是太湖上的水賊,在這樣的亂世,靠著打劫為生。他們的帆幔,和別處水賊不同,用的是西蜀的錦,因此被成為“錦帆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