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公子吩咐已畢,命侯蒙出外麵去歇息。這裏九公已出來問話,安公子將侯蒙獻計,挖地道用戒刀砍伐荊棘,從山背後挖起,明日即令他帶領那五十餘人赴營,細述與鄧翁聽。那老翁道:"好是好極了,但人家剛從太平濱來,明日就叫他們赴營,太覺辛苦,難保不怨恨在心,何妨緩幾天再遣他們去呢。"安公子道:"非是侄兒不知體貼人情,急放遣他們赴營,因他帶來有五十餘人,都是些做過水賊的人,留在此間究屬放心不續下,且叫街坊鄰裏議論動了開去不大好聽,所以早早遣他們赴營,那就無須憂慮了。"鄧翁道:"不錯,真是老賢侄想得周到。到底你們文字出身的爺們,比我們高得多。"於是大家走散。
安公子入內,見舅太太在那裏收禮,褚大娘子也在房中,見安公子進來,笑嘻嘻的說道:"妹夫來得正巧,你來看看,我的幹女兒送給你們舅太太、如夫人的禮物。我的主意要請全收,偏偏舅母、珍姑娘不肯,你來做個主,全數收了,豈不爽快!我那幹女兒他時常想見見老老,恨不能飛到京師一見。他說若能見著了何家小姐,死也甘心,做奴婢伺候也情願。他有這樣孝心,咱們再不給他個臉,不全收他禮物,叫人家孩子怎樣過得去?"安公子道:"既大姊姊如此說,舅母就把禮物一齊收下,咱們將來也多給他些東西,就補過情了。"褚大娘子道:"這不爽快,何苦要客氣!"舅太太與珍姑娘聽二人如此說,止得將那禮物全數收下。那鄧翁處與褚大娘子兩處之禮不用說,也是全數齊收,不必細表。
再說安公子是日下午忙即寫信與田總兵,書中兼給顧師爺,請他麵與侯蒙商議挖地道一事,所有二歐手下來投營之五十餘人,須日給口糧,隨後補入隊伍。又用刀砍伐荊棘一節,乞試而行之,一切囑蔣、許、侯蒙三人麵稟雲雲。寫好封固,又喚蔣、許二人進去交代一番,然後又喚侯蒙麵交與他書信,外給他十兩紋銀,作為路費,格外給那五十餘人每人三兩紋銀。侯蒙叩謝,出去傳話與那五十餘人。不多時,安公子遣家人將那賞銀稱了,分作五十餘包,拿了出去,按名給發。眾人要當麵叩謝,家人道:"替稟大人罷,不用進去麵謝。"眾人隻得散去。褚一官又格外送與侯蒙路菜,鄧翁亦命廚房添出菜來,算替侯蒙、蔣、許三人餞行。一宵已過,次早起來,蔣、許、侯續三人遂動身赴營。褚一官起來送行,二歐亦然。二歐格外又有酬謝侯蒙之物,共是一箱,交代好生收拾裝好,也給那五十餘人路費。大家辭別,騎馬的、走路的,一時分散,各奔前程。按下眾人赴營。再說那二歐與碧氏檢點家私,在箱中湊齊共有金銀一萬餘金,當即托褚一爺與鄧家莊上置買田地,修蓋房屋,作久遠之計。一時無有住房,止得先在鄧莊居住,日後房子蓋好,再行搬去。此是後話,慢表。
如今要說營中之事。且說田總兵自到營後,將天目山周圍看過一遍,與顧師爺商議,除挖地道外,別無良策。挖地道固好,但不知山中有多少路徑,又不辨方向,從那一方挖起。萬一挖著不通山路之處,豈不自費氣力?非有人到過山中,指出方向,才能動手。這是顧朗山與田總兵終日計議之事也。那時侯蒙與蔣、許三人尚在半路,未曾到營。忽然營外來了四五人,挑著行李,馬上有一少年,年紀不過二十上下。到得營門下馬,問道:"門外是那位將官看門?"當有把總傅升上前答話,說道:"尊客從何處來?有何事見諭?在下即是把守營門之人。"那少年聽說,忙作揖打恭,笑容可掬,道:"如此有勞老先生,替我通稟一聲,說我田種玉從家鄉而來,要見田大人。"把總道:"尊客莫非是田大人本家麼?"少年道:"田大人即是家父,我是他長子,奉母命來省視父親。"把總聞言,忙上前請安,惶恐不安,說:"原來少老爺到了,何不早說!我等不知,未能迎接,有罪有罪。"說罷,忙飛跑進中軍大帳,向上稟道:"稟田大人,今有大少老爺從家鄉來此,現在營外候令,乞大人令下。"田總兵聞聽自己兒子從家鄉前來,心中歡喜,遂傳令道:"著他進見!"中軍答應,出了大帳,來至營門,口尊:"公子,大人有令,請進營相見。"公子遂整肅衣冠,往大帳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