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問君(1 / 1)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無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高考的硝煙已然散去,鯉躍龍門建功立業的叫將軍;披荊斬棘流血犧牲的叫英雄;流盡血汗一息尚存的叫勇士;鯉未躍而進龍門,血未流而稱英雄,並且一息尚存苟延殘喘踩****運進入這北方最好的大學,嘿嘿,就是小生我了。

小生名叫吳晴,身高168、體重98,來自南方某偏遠縣城,本來打算在高考中取得一勇士頭銜,然後高高興興去浪跡人生,安身立命、斬妖除魔、順手撿個白馬王子,喜結連理,最後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可惜,上述隻做癡想。

我,吳晴,在高考中雖然幾乎一敗塗地,但憑借了一副《山遠人影近》的水墨畫,嚴格來說是畫中畫烏雲的幾筆,和留白的幾處。成為某重點大學的特招生,據說,招我來的老師覺得我有,至少我的畫有某種天才的氣質,需要好好發掘。但其實,我隻是在我那算不得畫家的中學美術老師的外公的威逼利誘下學了兩年,高考的畫作是我畫的,但肯定不是我交的,自知者明,我深諳此道。

名牌大學的誘惑,就是能看到氣質學長、優秀企業、粉嫩嫩的人民幣紛紛向我招手。

所以,我,吳晴,現在正在A大學美術係國畫專業讀大二,跟一群接近瘋魔狀態的未來藝術家一起,在窗明幾淨,燈火輝煌的大教室裏趕明天顧教授要收的作業。

真正的未來藝術家們,都一個個收工回家了,就我這麼一個偽未來藝術家提筆又放下,看似凝神靜思,實則傻傻發呆,好好的一副水墨畫題,居然命題叫《問君》,又不是文學院那幫寫言情的,誰都能整出的瓊瑤阿姨的巨作啊?

抬頭看了看鍾表,快午夜十二點了,我想念就算如雞窩般亂也還是溫暖的床啊,我想念就算不不地道但也好歹能抵餓的東食堂川菜啊,睡意襲來,眼一閉就不管明天太陽是否從東邊升起了。

太陽果然從東方升起,狠狠地紮進我的眼瞼,更覺紮眼的是睡前明明白紙一張的作業稿上居然有了切題的大作:遠山清寒,晨光熹微,留白處好似山川渺茫,近處,花露若泣,似嚶嚶有聲。好一個淚眼問花花不語,難道是我做夢時的神來之筆?

作業上交後我的心情是忐忑的,就如同現在麵對顧教授,我的伯樂,額……雖然我不是千裏馬。我的心裏更是七上八下。

“小晴啊,你的作品是我帶過的學生中想法最特別的,尤其是留白的結構特點,更加展示了你的獨具匠心,除了譯畫”此處停頓,眼瞼下垂,聲音微哽“你們的畫作有異曲同工的契合之感。”

他取出一副畫,也叫《問君》,和我的那副有相似之處也有不同之處,這麼說吧,他手裏那副是精雕細琢的玉雕,而我的那副像是趕時間似的斧劈刀砍的寫意,二者在結構內容上都有不同,但有一個絕妙的相似點就是留白,都有意或無意的展示一種時空的浩渺,可見作畫人謙虛的態度和胸藏宇宙的大氣。

“這是義畫作為生日禮物送給他媽媽的,”他幾近慈愛的撫摸那幅畫的幾個留白處,又抬起頭來,眼睛裏有朦朧的一層水霧,“是不是和你的手法很像?”

聽到此處,我背脊骨開始發硬,我這畫雖然不一定是我畫的,卻也不一定就不是我畫的,生平坦蕩,現在有人告訴我你疑似抄襲或替考,就無意識炸毛了,就算你是我老師也不能這樣冤枉我,更何況,您還是我伯樂呢。

等等,顧譯畫?是傳說中那個少年天才畫家,14歲就考上了本校的美術係,後來因為叛逆轉係學金融又順利取得哈佛研究生通知書,結果去哈佛的前一天晚上,在我們教學主樓和美術係的另一位才女米霧雙雙殉情。為愛殉情自然傳為美談,但是這跳樓可就不是什麼美事了,不僅死時容顏不整,而且遺患後人啊。二人殉情是5前年的事,可是直到我們新生入校,我們的學長學姐們,不管是親曆者還是非親曆者都還是言之鑿鑿,講得有鼻子有眼的,故事可以編纂成《當代梁祝》且絕對大賣,致使我們這種小了好幾級的學妹聽了也不勝唏噓,每每經過主樓也頓覺涼爽不少,尤其是像我這種膽小又迷信的山野之民更是能不去則不去,除了開學跟著大部隊去辦手續,就再也沒去過了。

現在這樣聽人提起,還是如此官方,如此哀戚的提起就更覺渾身寒毛直立,雞皮疙瘩瘋狂叫囂。好吧,眼前這位原本麵容儒雅為師嚴格智慧高深,而今悔恨交加滿臉倦容的顧教授就是顧譯畫的父親,那個傳說最慘痛的親曆者。

我無法說出更好的話去安慰一位痛失愛子的父親,因為,我沒有。我隻好信口胡謅,出口卻全是事實。

“我怎麼能跟顧學長相提並論呢?就是昨晚作業太多了,趕出來的,像夢遊似的”就是這樣,一著急實話就往外蹦,“我的意思是想了很久都沒辦法下筆,在最後時刻才有感覺,是有點趕。”

沉浸在思念愛子的哀傷中,顧教授沒有聽出我的“實話”:“你先走吧,老師有些失態,回頭再和你講講你這幅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