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壺漏盡不成眠,乍敘歡情已黯然。萍梗生涯悲碧玉,桃花年命寫紅箋。團香和淚常無語,理鬢熏衣總可憐。莫話飄零搖落恨,故鄉千裏皖江邊。
便道:“原來紅卿是安徽人,遊轉至此,可憐,可憐!”說畢,又往下念道:玲瓏寶髻重盤雲,百合衣香隔坐聞。秋剪瞳人波欲活,春添眉嫵月初分。紫釵話舊渾如夢,紅夥憐才幸有君。杜牧年來狂勝昔,隻應低首縷金裙。
黃錯廚氣忽成樓,怪雨盲風引客舟。水際含沙工伺影,花前立馬幾回頭。
哎呀,怎麼起了風浪,不能見麵了?紅卿道:“一言難盡。請往下看罷,這還好呢!”癡珠又念道:同心小柬傳青鳥,偕隱名山誓白鷗。獨看雙棲梁上月,為儂私撥鈿箜篌。
名花落溷已含冤,欲駕天風叫九閽。一死竟拚銷粉黛,重泉何幸返精魂癡珠讀至此,正要與紅卿說話,誰知紅卿早已背著臉,在那窗前試淚文,便道“不用念了!”癡珠如何肯依,仍接著念道
風煙變滅愁侵骨,雲雨荒唐夢感恩。隻恐乘槎消息斷,海山十笏阻昆侖。
鴨爐香暖報新寒,再見人如隔世難。握手相期唯有淚,驚心欲別不成歡。黃衫舊事殷勤囑,紅豆析詞反覆看。淒絕灞陵分手處,長途珍重祝平安。
金錢夜夜卜殘更,秦樹燕山紀客程。薄命憐卿甘作妾,傷心恨我未成名。看花憶夢驚春過,借酒澆愁帶淚傾。恨海易填天竟補,肯教容易負初盟?
珍珠蜜字寄烏絲,不怨蹉跎怨別離。芳草天涯人去後,蘆花秋水雁來時。雙行細寫鴛鴦券,十幅新填豆勞動詞。駐景神方親檢取,銀河咫尺數歸期。
吟畢,大家讚道“好詩!纏綿宛轉,一往情深!”癡珠倒也不發一言,慢慢將詩放在桌上,目視紅卿,默默不語。紅卿停了一會道:“韋老爺,汝與娟娘情分也自不薄”癡珠聽說娟娘,便急問道:“紅卿,你知他下落麼?”大家見紅卿突說娟娘,也覺詫異,便一齊靜聽起來。紅卿沉吟一會道“你既念他,你為何分手以後,不特無詩,且無隻字?娟娘每向我誦‘為郎憔悴卻羞郎’之句,輒泫然淚下”癡珠紅著眼眶道:“這‘薄幸’兩字,我也百口難分了!隻是事既無成,萬裏片言,徒勞人意,到底娟娘如今是怎樣呢?”
紅卿道“說起娟娘,我也摸不出他的意思。我家向日避賊入陝,投奔於他,深感他思義。後來我掌起門戶,他嬤便死了。娟娘素來孝順,將衣飾盡行變換,以供喪葬。自此不塗脂粉,長齋奉佛。前年三月初三夜,忽來與我作別,說要去南海朝觀音。我方勸他,‘心即是佛,不必跋涉數千裏路,況目下南邊多事,如何去得?,次日即有人傳說,娟娘留一紙字給他姊妹,領一婢不知去向。你道奇不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