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媛說：“他們要求補發以前所欠的工資，還要求增加退休工資，去北京的車票都買好了。”我說：“不能讓他們到北京上訪。”王全貴說：“退休老工人的工資的確太低了，社會總體生活水平在漲，物價也一個勁地漲。老工人的要求也是合理的。”我說：“我不想給老工人補發工資嗎？可是我們手裏就這麼一點錢，維持局麵都困難。我難道不想提高老工人的退休工資嗎？可這涉及許多相關政策，你我能決定得了嗎？關鍵是我們手裏沒有錢！”王全貴問：“你看怎麼辦？我低頭想了想說：“通知廠黨委成員和各車間黨支部書記、委員開會。”晚上下班後，沙文榮和王老六約好到六合酒店喝酒。同時也想對過去的事情做一下清理。王老六名叫王士猛，在家排行老六，人稱王老六。王老六少時家貧，上初中時因經常和同學打架被學校開除，在社會上散混。後來拜當地一名武師學習六合拳法，王老六身手敏捷，天資聰明，練得一身好武藝，在圈子內漸漸有了一些名氣。在當地一家砂石場當保安時，因為打人致殘，被判了一年刑，出來後靠收購廢品為生。有一天王老六的表哥趙君平從外地來到大溝子山，趙君平在外地做生意，他想找剛剛當上副廠長的表弟沙文榮批點緊俏的鋼材，賺點錢。王老六跟著表哥走進沙文榮的辦公室。結果趙君平的事沒辦成，王老六卻意外得到了幾噸廢銅的批條，王老六倒賣廢銅賺了一萬塊錢。不但賺到了第一桶金，還結識了一位軍工大企業副廠長當表哥。從此王老六靠收購廢品發家致富。那年王老六從沙文榮那裏得知233廠要建一批宿舍樓，便提前承包了村裏的磚廠和砂石場，大賺了一筆。接著王老六在工廠外麵蓋起了六合大酒店，有表哥沙文榮撐腰，王老六不愁廠裏的幹部不來喝酒，酒店生意興隆。在沙文榮主持工作期間，六合公司和233廠簽訂合資建設233廠科技人員住宅樓的合同。具體內容是利用233廠現有土地，六合公司出錢建四棟住宅樓。其中兩棟樓以成本價賣給科技人員當住宅，另兩棟樓做商品樓銷售。沙文榮以擔保的方式，幫助王老六從銀行貸款三千萬。沙文榮說：“老六，這兩年你的生意也做大了，從今以後少到廠裏討便宜。”老六說：“表哥，我在這不靠你還能靠誰？你和霍廠長不是生死兄弟嗎？”沙文榮說：“233廠的興衰事關我們兄弟的榮辱，我得幫他渡過眼前的難關。廠裏正在整頓，現在有人總想拿磚廠的事做文章，你把磚廠和廠裏的賬結清了，現在不比從前了。還有，跟你手下的人說一聲，叫他們以後少到廠裏攪和。”王老六說：“六合公司法人雖然是我，其實你是老大，表哥我聽你的。”在沙文榮麵前王老六從來都是甘居次席。沙文榮問：“去年經你手賣給南方的那批舊設備，有一筆六百萬貨款到現在沒到，是怎麼回事？”王老六說：“錢早就到了。”沙文榮說：“你趕快把這筆錢劃過來，廠裏急用。”王老六說：“這筆錢讓我用了。”沙文榮沒想到這筆錢被王老六占用了，生氣了：“這是廠裏的錢，你怎麼能用呢？”王老六說：“這筆錢讓我用到我們公司和你們廠聯合開發的工程師宿舍樓地產項目上去了。”沙文榮說：“合同中不是說好了嗎，廠裏出地，你們出錢，蓋四棟樓，兩棟給我們廠，做工程師宿舍，另外兩棟你們拿去搞商業開發……”王老六說：“銀行貸款不夠，我手裏不是缺錢嘛，表哥，你放心，這筆錢我用幾個月就還你。”沙文榮很是不悅：“老六你怎麼能這麼幹呢？你這不是害我嗎？你趕快把這筆錢還回來。”“你和霍廠長不是哥們嗎？和他說一聲，變通一下。到時給他一大套房子，這事不就完了嘛。”“他不是你想象的那種人！”“這筆錢我已經用到工程上去了，你說怎麼辦？”沙文榮生氣說：“我們廠欠銀行的錢太多，我是怕他們凍結這筆款，才讓他們把錢彙到你的賬上，不經我同意你怎麼能使用這筆錢呢？你這不是讓我犯錯誤嗎？老六，你這是坑我……”這時手機響了，沙文榮接完電話說：“我回去開會。”王老六說：“下雨了，我開車送你。”路上，王老六問：“表哥，那六百萬你說怎麼辦？”沙文榮擔心受房地產公司股份拖累，說：“房地產公司裏我的股份全歸你，你盡快把六百萬還回來。”王老六說：“表哥，記得你說過，要趁工廠破產倒閉之前積累點資本。你想洗手不幹了？”沙文榮說：“233廠不是以前了，也許倒不了。”王老六問：“霍山這麼厲害，真能使233廠起死回生？”沙文榮說：“我說的是也許。”林媛進來，收起的雨傘還在滴水。她發現會議室已經到了三十多人。接著又有幾名中層幹部進來，有的脫下雨衣，有的收起傘……沙文榮走進食堂，看見王全貴站在門口，問：“開什麼會？”王全貴說：“一部分老工人準備到北京上訪，火車票都買好了。”沙文榮嘟囔了一句：“又要上訪！真是瞎子鬧眼睛——沒治了。”我見廠黨委成員都到齊了，說：“下雨天把大家找來，是因為我們廠職工宿舍年久失修，許多職工家的房子漏雨。從現在開始，我們要變上訪為下訪。從今天開始，廠黨委成員、車間黨支部書記、委員，每人包一名上訪職工和困難職工，真心實意地幫助他們，真心誠意地和他們交朋友。少講大道理，實實在在地為困難職工解決困難，辦點實事。”沙文榮說：“這些人你是不知道，有的上訪頭頭那就是頑石，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我說：“就是頑石也要把他捧在心窩，用體溫把他焐熱了！我包上訪總代表劉克平。現在我們開會，領任務分頭下去走訪……”劉克平把上一支旱煙的屁股接在了這一支的頭上，吧嗒吧嗒地又接著抽了起來。這一段時間，他的煙抽得很頻，常常是一支沒抽完，下一支又接上了。他覺得胸膛裏很悶，很壓抑，卷上一支煙抽，好像會緩解一些。一場春雨給劉克平平添了幾分愁苦，因為房子漏雨老伴又忙活開了，把家裏的盆盆罐罐全都用上接雨水。他家所在的平房宿舍區翻建於1962年，如今這些房子因年久失修早已是破舊不堪。冬天的時候屋裏冷，開春了雨水多了，漏雨的苦難又找上門來了。恢複供電雖然在某種程度上讓劉克平對我加深了幾分好印象，但是拖欠老工人的工資還遲遲沒有著落。許多老工人是十多年前退休的，當時的工資才一百多元，如今的物價和十年前相比何止是翻了三番，老工人的退休工資卻沒漲。我上任後雖然答應今後不再拖欠老工人工資，即便是這樣，老工人微薄的退休工資也不足以養家糊口。按照當時的工資管理規定，廠長是沒有權力為老工人漲工資的，隻能是適當給些補助。老工人上訪團決定去北京上訪。屋裏多處漏雨，老伴在一旁忙得團團轉。剛接了這邊，那邊又開始漏了，急得老伴直埋怨劉克平不幫忙。他慢慢地撳滅煙頭，抬頭看了看，走過去拿起幾個大小不一的鋁盆，放在漏雨的地方。不一會兒，就傳來了滴答滴答的雨滴敲擊盆子的聲音。門口傳來了敲門的聲音，劉克平的老伴走過去開門，見是我打著雨傘站在門口，急忙同我打招呼，將我讓進屋裏。
第四百五十二章 下訪1（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