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1 / 2)

這會,演出已經結束,但還有一個參與性的節目即將開始。

有人在主持儀式,但發號施令的是莊龍。

每年都有新花樣。今年請了一個瞎子來,據說算得很準。

瞎子大約60來歲,頭發花白,麵色黢黑,他說他的瞎是天生的,他沒見過一天光明。和其他瞎子一樣,他有一個靈敏的鼻子和一對靈敏的耳朵。他從容坐下,麵朝大家。

“趙先生是大師,算得很準。誰先算?”主持鄭重地向大家介紹瞎子。

大廳裏靜得像古井,沒有人開口。

“誰先來?”主持又問。

還是沒人響應。

趙瞎子的身子動了一下,好像剛才沒坐舒服。

主持又問了幾遍,聲音中透出尷尬和無奈。

終於有人說話了,是莊龍:“先給主持算算吧。”

大家一致響應。

“好吧,算什麼?”這是趙瞎子的聲音,他的聲音很洪亮。他說話時嘴唇的動作很節省,說完話他就緊緊抿起嘴唇。他的嘴唇給人的感覺是:它不但能發聲,還能捕捉到聲音。不說話時,他的嘴唇在靜靜地傾聽。

“算他的壽命。”莊龍說。

主持的腿哆嗦一下,又站穩了,他說:“你就算算我還能活多少年吧。”

趙瞎子掐著指頭算起來,嘴中喃喃有聲,說:“你今年有道坎兒,過去了你能活89歲,過不去就……”

他雖然語調平緩,但省略的話讓人不寒而栗。

“那算算你自己吧,看你能活多久?”莊龍聲音充滿了戾氣。

“我雖然是瞎子,但我看到了你們都沒看到的東西,那就是罪惡,你們……正在為自己掘墳墓。”

他站在台上,慷慨激昂,聲若洪鍾。不知是他變成了另外的人,還是另外的人在借他的口說話。

“你們,這些沉默的人,你們為什麼不說話?你們以為閉上眼睛閉上嘴,發生的事就與你們無關?你們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心安理得地回去,衝個澡,躺到床上……早上起來,麵對新鮮的太陽,你們會把在這兒的經曆忘得一幹二淨;即使沒忘,你們也會把這種記憶封存到頭腦的角落裏,任它落滿灰塵,再也不打開……

趙瞎子越說越激動,與平時穩重的形象判若兩人。

莊龍說:“好,讓他飲自己的血!”

主持命令3個新加入的少年站起來。三人走到台前。主持揭開方盤上的紅布,3把亮閃閃的刀整齊地擺在方盤上,渴望著血。

主持讓他們每人選一把刀,把趙瞎子殺了。

第一個少年左耳戴著醒目的鉑金大耳環,他沒怎麼猶豫,用力把匕首插入趙瞎子的肚子——匕首紮得太深,他的手腕都陷進肚子裏了。

趙瞎子大叫一聲,彎下腰,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胳膊,不讓他動,他的手腕很快變成了紅色。趙瞎子眼瞪得那麼大,眼珠子快要掉出來了;他突然抬起右手拽下少年的麵具,少年的麵孔露了出來——他仿佛大庭廣眾之下被剝光了衣服似的,羞愧、恐慌、不知所措。

趙瞎子的身子像龍蝦一樣蜷縮著,倒在台上,少年的手才抽出來。他把血糊糊的匕首放回到托盤上,發出很響的撞擊聲。

第二個少年一頭黃毛,肌肉發達,頭腦簡單。他拿起那把刀,上台時他絆了一下,摔倒了,他於是爬著過去,把刀也插入趙瞎子的肚子。他選擇的位置和第一個少年選擇的位置一樣,沒費什麼力。

趙瞎子求他狠一點兒:“讓我死,讓我死吧,別讓我再受罪了……”黃毛沒理會趙瞎子的請求,爬了起來。他的腿在發抖,刀上沾滿了血。

他的刀從手中滑下,“當”的一聲掉落在地板上。他彎腰撿起來,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托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