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橫渡的地方,是上次我和辛桐花到的東江碼頭派出所對岸。按照計劃,是湯有肉開著衝鋒舟,到這邊來接我們。我將帶上於土匪,王俊,先過江,趙長海在這邊帶著機械等待命令。這次從齊縣帶隊來的,是縣武裝部長,白敬軍。白敬軍自從上次在縣委常委會上支持了我一把,後來我和他來往還算頻繁,加之他知道我在部隊還有些關係,一來二去的也就很熟了。他是這次齊縣抗洪分隊的隊長,我是副隊長。他也將和我們一起過江。
我們等待湯有肉來接的地方,是一個很老的碼頭。單看用大青石砌成的講究的碼頭,就可看出它昔日的排場。高高的河岸之上,矗立了一排幾個人才能合抱的大槐樹,告訴人們它具有悠久的曆史。
無奈時代在進步,交通在發展,江麵上的橋讓它忽然間冷落了下來。
不過這會它是熱鬧的,因為有很多人正在圍觀洪水。反正隻要漲水,全國各地,不,全世界怕都能看到河邊有人圍觀。
我們也絲毫不以為意,抽著煙等待湯有肉。
然而,就在湯有肉來的時候,發生了一點意外。當衝鋒舟停穩當後,我們四人剛剛坐上去,有五個人要求搭船過江:一對夫妻,一個瞎子,還有一個警察和一個嫌犯。
夫妻說,他們的孩子在東江市,已經獨自待在家好幾天了,而他們被阻擋在江這邊,實在沒辦法,“軍人同誌,請讓我們搭下船吧”女的可憐兮兮地對白敬軍說;瞎子是個算命的:“我孫子在東江住院,急需送錢,首長,你就發發慈悲吧”;警察向白敬軍說,嫌疑人急需送到對岸去提審。
白敬軍年歲最大,一身軍裝,相貌堂堂,風紀扣也扣得嚴實,加之兩杠三星的軍銜一扛著,別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個領頭的。
最初我並沒有同意讓他們上船,可架不住白敬軍發了好心,我也就不好多說什麼。
這艘衝鋒舟本身能坐十個人,可問題是,湯有肉帶來的救生衣不夠。白敬軍又發了善心,率先脫下了救生衣。我看他一把年紀了,哪能讓他不穿救生衣,就讓於土匪、王俊和湯有肉把救生衣脫了。
穿上救生衣的有:白敬軍,兩夫妻,犯人,瞎子。警察沒有要救生衣,他把救生衣給了那個犯人。
犯人被押上了船,警察指一指中間,他坐了下去,剛好在瞎子的腳邊。我們都坐在衝鋒舟的兩邊,位置讓給了警察。
犯人二十歲左右,模樣兒並不醜,甚至稱得上英俊。裝扮也不差,花格襯衣掖在新式樣的直筒褲裏,是個強健的小夥子。但他左右轉動著的小眼珠卻暴露出他的無知和愚頑,一看就知道是個喜歡惹是生非不知天高地厚的主。他的嘴巴緊閉著,似乎還不服氣,眼睛左顧右盼,打量著一船人。
我們倒是無所謂,犯人見得多了去了。那對夫妻中,那女的估計很少麵對被銬著的犯人,老是往她老公那邊靠攏,她老公悄悄把她的腰攬了一下,估計那意思是讓她別怕。
警察的年齡比犯人大不了多少,如果脫下製服,倒像個讀書人。但他顯得老成持重,這一點他那深邃的眼神中看得出來。再看他的體格,略顯瘦弱卻挺有精神。他坐在犯人的背後。
湯有肉瞟一眼神情嚴肅的警察,不置可否地對我笑了笑。他的意思我懂,意思是這警察太嚴肅了,有我們四個老兵在這裏,未必那犯人還想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