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韋眼鏡給我講故事。曆史對於他們這批人來說,是特別愛好的東西,不然也不會去參與什麼學潮:
“這幾棵銀杏樹,據說是唐代之物。相傳唐高宗有八子,太子賢,武後所生,“處世明審,為時論所稱”,後被武後廢為庶人,流放到了我省。親媽還不放心他,又派人追來“逼令自盡”,死時年僅三十二歲。人死了,武天子卻“舉哀於長安”、“追封為雍王”。睿宗踐祚,又追贈為皇太子,諡日章懷,史稱章懷太子。大人物遭惡運還有點好處,而那些跟隨章懷太子的小人物們,大多被殺,身首異處,死後也沒得人平反。就在章懷太子死後不久,一個隱姓埋名的官人流落到了茂林鎮。”
我聽得興致勃勃:“這人叫啥?”如果真有這麼一個人,這倒是件好事呀,這完全可以拿來發展旅遊業呀!
“不知道.”韋眼鏡搖搖頭,說:“——因其隱姓埋名,所以並無確切記載,僅為茂林鎮老百姓飯後茶餘的口頭流傳。此人看中了黑馬山屁股這塊與世隔絕的淨土,結庵於此。不知為什麼,她不種鬆不植柏,卻栽了這幾棵公母相伴片刻不離的銀杏樹。到深秋,滿樹滿坡的黃葉白果,?縣上、市裏、省裏都來作過文物登記。”
我說:“等等,這樹還分公母?”
“分的分的。”韋眼鏡說:“中間有爭議那棵樹,就是一棵公樹。”
“那為什麼是三公兩母?”
“不是三公兩母,是一字排開的一公四母。至於為什麼,那就不知道了。誰知道古人怎麼想?也或許是象征吧,表示當年的太子,帶著四個老婆流浪天涯。”
我停下腳步:“韋老師,你能不能考證考證,把這個編成一則傳說?”他笑眯眯地說:“你這是想發展旅遊項目了?”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我說:“對,我有兩個不情之請。”
“說說看。”他依舊笑眯眯的。
“第一,我想請你弄個方案,怎麼發展茂林鎮的教育。我想以茂林煤礦子弟校為基礎,建設一座東江一流的中學。你覺得行嗎?”茂林鎮是附近六個鄉鎮的中心場鎮,有一座茂林鎮中學,但那是國家的,我插不上手。而茂林煤礦在企業改製中,子弟校已經垮了,但是茂林煤礦還有幾百人在,那裏的孩子們讀書相當不方便。每天都得走很遠的路,到茂林鎮中學來上學。
“這倒不是不可能。”韋眼鏡聽我說完,立即說:“隻要你能讓辛兆元出錢,辦出一所好學校,難度雖然很大,卻不是不可能。隻要連續幾年升學率上去了,後麵就好辦了。”
我點了下頭:“嗯。第二個不清之請,是想在學校複課之前,請你編製一本茂林鎮的地方誌,方向嘛,”我遞給他一支煙:“偏向旅遊業。咱們茂林山山水水這麼美,不發展發展旅遊,不搞點水上娛樂項目,實在是浪費了這裏的風景。”齊縣是沒有大江大河的,如果在茂林鎮開辟點水上娛樂項目,保不齊真有人來。雖然齊縣經濟不怎麼樣,但是時代是發展的,而且是倍增式發展,並非一條平均線。說不定十年,二十年後,齊縣也會變成一座大城市。人們也會向往青山綠水的休閑娛樂生活。做這些項目,重在改變思維。改變思維的意義,勝過當前賺錢的意義。而且這本身也並不需要鎮上投資,隻需要招商引資即可。
秋山老政府院,距離韋眼鏡家,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從老政府下幾十步梯子,左拐順著坡一直走,路過一顆大黃果樹就到了。
走到黃果樹下,碰到了劉湯圓。
“劉書記好。”我向他點頭,伸出手和他緊握,向他表示敬意。都這會了,他身邊還圍著一圈居民,他正在給他們講拆遷政策和拆遷好處。老同誌就這點好,辦事認真負責。
“要不要歇歇氣?”劉湯圓站起來,讓出凳子。
我說:“劉書記你先忙著。我和韋老師,一塊去他家看看。”
路過一家雜貨店的時候,韋眼鏡說:“等下,我去買包味精。其實我不是去找你的,我是為了買味精的。”他說。
我啞然。
他買了味精,我和他順著青石板路,走到場鎮盡頭,走入了半邊尼姑庵。這座尼姑庵,就叫“半邊庵”。
不知道當年的主持人,是不是因為覺得女人是半邊天,才取的這個名字。
推開虛掩著的門,立刻就飛出一串中氣十足的女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