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很黑,但眼睛一習慣，就能勉強分辨出對岸烏黑山巒。天空中烏雲密布，但並不開鍋似地亂滾,倒有點靜得出奇。茂河河口處,依稀可見一道淺灰白的水線，那是一條插入茂河的支流在與主流絞鬥，最終會被主流吞噬、融合。
漲大水的時候，這裏會形成一個馬槽,無人敢近——搞不好連船帶人都扯下去了。
“噠噠噠噠”我的牙齒在打顫。冷，實在太冷，像是掉入了凍庫了。大約遊出150米，我趕緊往回遊。淹死的人臉皮紫漲，舌頭老長,；冷死的一身雪白，須眉結冰。兩者的死相都不夠英俊。
“誰！”離岸不遠?，我驀地抬頭，隻見一個身影站在我放衣服的大青石之下。一半身子溶進了大青石的陰影中,另一半卻背襯著河水的深灰色。
沒任何言語，身影一動不動。
我感到頭皮發麻，腳手不自覺地停止了動作,差點灌了口水在張大的嘴中。
害怕，是次要的，關鍵沒穿衣服啊，我C。
是個鬼還好點，萬一是個人的話，把我衣服拿走了，我這赤身裸體的...你讓我這黨委書記的麵子何處安放？
“誰?!”我再次大喝。?一半為了嚇對方，一半為了給自已壯膽。
沒有回答,但那身影似乎動了一動，不知是不是也被嚇著了,還是在想要不要把衣服偷走。
“到底是誰?!”水實在太冷，我聲音開始打顫。
“卟哧”一笑，?接著傳來了有點調皮，又有點膽怯的聲音:“是我。”
辛桐花?這個瘋丫頭,搞啥名堂！把我嚇了一大跳！我說：“半夜三更的，你一個人在河邊亂跑,硬是——!”我都不知道怎麼來形容她了。
我三五兩下遊攏岸,剛爬起半個光身子，風一吹，趕緊又溜入水中：“你你你，把把把，身子，轉轉轉過去。”我努力讓牙關不打顫：“轉到石頭背後去,我換衣服。”
“嗯哪。”她點點頭，離開了。
剛走兩步，她又倒轉回來。
“幹啥?”我嚇得又鑽進水裏。
“拿這個擦擦水。”她邊說邊把大衣脫了下來。這會她已經不是皮衣打扮，而是一套更具女人味的冬裝，上身是一件大衣，下麵是冬裙。
“胡鬧，我有!”老子真想給她兩耳刮子。
“我翻了你衣服，你才兩件。”
啥子呐？那不是把我內褲也看了？我鬱悶慘了，感覺隱私被侵犯了，再次強調：“我有衣服！趕緊走！”
她也不示弱，把衣服放在我衣服上：“拿去擦身子！我不冷！”
“我不要!”我氣得眼睛都黑了。
“你不要——我不走!”
“撞你個鬼喲!”我牙齒上下打顫了：“你不走——”我也橫了：“我就不起來!”
又是“卟哧”一聲笑：“你不起來又冷不到我!”她樂了。
“嘚嘚...嘚嘚......”
“好好好，你牙都碰得象炒板栗子，我走了。”
她拚命忍住笑,丟下衣服,跑了。
我像一朵急不可耐的出水芙蓉，“嗖”地躥出水來，抓起她的衣服狠命朝她跑的方向一扔。哆哆嗦嗦地用手，順著大臂，小臂，胸膛，大腿，腳脖子，麻溜地抹了兩抹，飛快蹬上內褲，外褲...我感覺胸膛的雞痱子絕對在齊展展排隊抗議了，趕緊又套上了內衣，外套。
暖和，一下就暖和了。溫暖如春。
“阿——嚏，”我打了噴嚏，邊胡亂抹頭發上的水，邊抬腿往碼頭方向走。
我著實氣壞了，哪有這種人呐，簡直是瞎胡鬧。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同處河邊，老子不僅沒穿衣服，關鍵這大青石很像一張天然的——床！......這要是別人知道了，這還了得！
辛桐花在大青石背後笑：“打噴嚏了？活該，哪個喊你那麼喜歡裝！明明喜歡我,卻鼻子裏插蔥——裝象。在東江，你把我抱得那麼緊，卻說我是你妹妹。氣死個人了。我是你的妹妹嗎？你不要忘了，我可是和你相了親了！你知不知道，我回來哭得滿枕頭都是淚!我真要是妹妹，今天中午我被人調戲被人砍，你能那麼生氣，那麼不顧一切為我打架？哼，你就是個一肚子彎腸子的家夥，活該冷得牙齒打顫兒，活該氣得渾身哆嗦兒!活該打噴嚏！”她學著我剛剛的話，“你不走——我就不起來!”她扯著嘴，學著我的語氣，頭一搖一搖的：“聲音都打顫了，還在死鴨子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