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鎮到了，下車的抓緊了！”
正斜靠在車窗上打盹的李靈龍，聽到司機的報站後慌忙起身，剛走到車門口，一陣冷風撲麵襲來，李靈龍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緊了緊領口跳下車。
此時，天已經大黑，天空中飄著毛毛細雨。看著和自己一起下車的幾個人，都被親朋好友接走了，李靈龍自嘲一笑，把背包往頭上一頂，抬步向鎮外走去。
鄉下不比城裏，沒有路燈，十多裏的山路，深一腳淺一腳的，李靈龍走了一個多小時才到家。
看著左鄰右舍都蓋了新房，住上了二層樓，自己家的三間土瓦房夾在中間特別醒目。李靈龍暗自一歎，心中對父母充滿了愧疚。
李靈龍從小就體弱多病，剛考上大學就得了一場怪病，鎮醫院，縣醫院看了個遍也沒治好。為了給他治病，不但花光了家中所有積蓄，還欠了一屁股債。李靈龍整天病病殃殃的，不是這裏疼，就是哪裏癢，在家裏呆了一年多，最後李父托親戚在沂蒙市幫李靈龍找了份輕鬆的工作，最近兩年才幫家裏把債務還清。
“誰啊？”
敲了敲院門，院內傳來母親熟悉的聲音，李靈龍鼻頭一酸，趕忙長吸口氣穩定自己的情緒：“媽，是我！”
“啊！靈龍，你咋這麼晚回來？”急促的腳步聲過後，李母一臉驚喜的打開門。
“我以為你明天一早趕回來呢，沒想到你今晚就回來了。”李靈龍還沒來得及搭話，父親李振海披著衣服走了出來。
“我怕耽誤事，所以坐最後一班車回來的。”李靈龍笑著敷衍道。
“你看看，都淋濕了，快去換身衣服，我去給你弄吃的。”李母一臉心疼的看著李靈龍道。
“爸，我半年前回來時，見三爺爺還很壯實的，怎麼一下子就不行了呢？”在李母的催促下，李靈龍回屋換了身外套，回到堂屋和李振海閑聊起來。
“哎！誌勇那兄弟仨都不是東西，你三爺爺在病床上躺了一夏天，沒有一個伺候的，你三爺爺在床上拉，在床上尿，腿上都招蛆了。”李振海磕了磕眼袋鍋子歎息道。
“三爺爺雖然今年有個坎，但是還有十多年的陽壽啊！怎麼這麼早就過世了呢！”李靈龍困惑的自言自語道。
“靈龍，你小子以後再神神叨叨的，我腿給你砸斷！你看看咱村裏和你同齡的，哪個不是老婆孩子一大窩，你都快三十了，還光棍一條，你自己不覺得丟人，俺和你媽都沒臉出去見人。”李振海聽了李靈龍的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恨鐵不成鋼的罵道。
剛才因為好奇，忘記了父親的忌諱，話一出口李靈龍就後悔了，果不其然，一句話把父親的火勾了起來。
“好了，靈龍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別教訓他了。”正在這時，李母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雞蛋麵走了進來。
“哼！你就慣著他吧！”李振海狠狠瞪了李靈龍一眼，氣呼呼的站起來回屋了。
李靈龍感激的看了李母一眼，接過麵吃了起來。
第二天，天還沒亮李靈龍就被李振海叫了起來，簡單的洗漱下就跟著李振海去了三爺爺家。按照本地的鄉俗，老輩去世，晚輩都要去哭靈。
父子倆趕到時，屋裏已經站滿了人，李氏家族的叔伯兄弟基本都到了，李靈龍簡單的和叔伯們打了個招呼後站在一旁。
天漸漸的亮了起來，領完孝服之後，管事的安排李靈龍和幾個堂兄弟負責給前來吊唁的親朋好友送水。本地鄉俗三天出殯，今天是第一天所以賓客不多，燒完水後幾個堂兄弟就跑樹底下去玩撲克了。
雖然，幾個堂兄弟表麵上和李靈龍稱兄道弟的，但是，他們從骨子裏透出那種鄙視和輕蔑，李靈龍都盡收眼底。人家既然看不起自己，他也不會死皮賴臉的湊上去惹人嫌。
李靈龍見本族老一輩的都聚集在賬房裏，十多個老頭把屋子塞得滿滿的，擱腳的空都沒有。他心中好奇，就湊了過去，想聽聽他們商量什麼的。
“哎！誌勇他弟兄仨都是狼羔子啊！老三他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辛苦了一輩子，才把他弟兄仨養大，給他們蓋房子，娶媳婦，沒想到老了老了，沒有一個給他養老的。”老一支的二爺爺抹了把眼淚歎息道。
“久病床前無孝子啊！如果到時候咱們也沒人問事，也學老三買瓶農藥一喝，一了百了！”
原來三爺爺是喝藥死的啊！聽了老頭們的談話，李靈龍才明白過來。
快到中午的時候，前來吊唁的親戚越來越多，當地有‘陪棚’的鄉俗。賓客來吊唁時，叔叔輩的在一邊，小輩的在一邊，陪著賓客一起祭拜。管事的把李靈龍十幾個堂兄弟召集起來，讓他們輪換著陪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