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大雨下了一天一夜。
北方秋雨是清清奇奇,透骨的冰涼,雨點和著風斜打在臉上,刀子似的冰。
雨勢時大時小,也不停歇的淅淅瀝瀝,好像要把墨色的水雲一下子擠幹,店鋪紛紛關門閉窗,街道上的積水能淹過腳膝。
紫金龍的蛇毒比想象中的要霸道猛烈,江蘺到底元氣損傷,趁著如此寧靜的雨天,貓在暖呼呼的被窩裏美美睡一覺,休養生息,再合適不過了。
同時雨天,有人歡喜有人憂。
時間還是有條不紊的往前走,謝夫人失蹤的事再沒人提起,好像從沒發生過一樣,葬禮如期舉行。
江北月和李思天都參加了。
事後,他們在蕭府留了飯,回來時已經很晚,接近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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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宋二,江蘺則是歉意的。
由於大雨來的突然,持續時間又長,她沒能完成當初的約定。
她在客棧的燭火下寫了一封信,托人送去義莊,言明那天道情況,和屍身在樹林裏的具體的位置,然後微微歎了口氣,就把此事從心裏淡忘了。
沒想到的是,送信的小二給她帶回一個小包裹。
裏麵是一封信,和兩張做工極精致的易容麵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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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信,當天江蘺便撐著傘,去了義莊。
可惜已人去樓空。
她獨自站在空蕩蕩的義莊內滿心感慨,忍不住笑出聲,宋二真的很講義氣,就是有點害羞。
真好,大家都沒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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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天,雨小了許多,可依然著下,天邊是太陽照過水雲的暈黃色,淡淡的彩雲染了半邊天,可以預見雨天即將結束。
江蘺趴在窗台看著天邊的雲彩,托著腮想心事。
天一好轉,就可以回去了,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幹什麼?有沒有在想自己?
明明隻有十幾天沒見麵,卻好像過了很久似的,一想到回去就能看到他,她心裏有種溫淡的興奮,又有些近鄉情卻的羞澀。
正想的出神,忽聽門外有敲門聲。
江蘺聞聲回頭,慢吞吞走過去,打開門,意料外地是江北月!江蘺不由一愣,看看師父,再看看托盤上的藥碗,問道,“這種事不是大哥做的嗎?師父您……”
她身體虛弱有心無力,客棧小二哥又太忙碌,所以端茶送藥的事情都是君無瑕一手包攬,按時送到她的手裏,看她喝完後淡定離開。
無視江蘺微詫的表情,江北月麵無表情地走進去,把托盤往桌子上一放,說道,“怎麼,不喜歡?”
江蘺關上門嘀咕道,“是不習慣。”
她忽然想起什麼,忙走到靠窗的書桌前,拿起鎮紙石,把下麵壓著的幾張寫滿字的紙拈在手裏,朝江北月笑著走過去道,“這是我最近寫的,您看看,有沒有用。”
說著她把紙遞過去,手扶茶桌順勢坐了下來。
江北月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把紙捏在手裏,垂目看了一會兒,盯著她問道,“白蓮之毒的解藥?”
江蘺頷首笑笑,抬手給師父和自己各倒了杯白開水,對於她現在的狀況來說,清水大概是最好的飲品。
江北月看完把紙放到桌上,敲著桌麵沉吟說道,“這藥方看著合適,隻是其中不乏相克的劇毒之物,不免大膽了些,到底沒有試驗過,劑量還需再斟酌。”
江蘺笑道,“師父怎知沒有試驗過?”
江北月微愕。
“師父隻管把藥方寄給二師叔!”江蘺抿嘴笑道,漆黑的眼睛亮如寶石,清亮亮的透著青春少女的驕傲和自信,顧盼間璀璨奪目。
試驗過了?
江北月把藥方又看了一遍,又驚又怒,瞪著她道,“你瘋了!”
江蘺喝了口水,沒心沒肺地笑,“反正我這幾天沒事,閑著也是閑著。”
說著她身子猛然後仰,躲過師父揮過來的玉拳,一邊在小屋子裏抱頭鼠竄,一邊解釋道,“而且現在回想那天晚上,對二師叔也挺過意不去的,也多虧了他手下留情。”
經過高凰一役,她是真的感謝江南風的手下留情。
江北月柳眉倒豎,說道,“我就你一個徒兒,他手下留情是應該的!第一次見小輩,沒見麵禮也罷了,難道還要下死手?!”
江蘺撫著胸口,因為躲得急了,一縷散落的長發從耳際滑落,垂在潔白的臉頰,她故作虛弱道,“我做都做了,師父您就別教訓我了,讓我好好休息吧。”
江北月氣得冷笑一聲,道,“小小年紀就不愛惜身體,你讓我說你什麼好!”
江北月擰著眉頭,千言萬語老生常談一起湧到嘴邊,卻不知道從何開口,她搖頭歎了口氣,眼底是濃濃的無奈悲傷。
江蘺從沒見過冷清強勢的師父這般悲傷難過的模樣,關心則亂,她不由慌了起來,顛顛跑過去道,“唉,師父您別氣!我剛才是騙您的,我身體好著呢!不信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