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餘暉抹過天際,雷永紋絲不動的抱膝坐在村頭的小土包上,回憶著他的前世今生。
他在世上重生已經整整二十二年了,前世的記憶如淡淡雲散,離他越來越遠,從前的那些經曆,回想起來總是感到不真實。但是無人打擾的時候,他總是忍不住去想,去回憶,也許一切都源自於他的不甘心。
他前世的名字叫戴重勝,給他取此名的含義是希望他在人生道路上,麵對不同的坎坷能夠不斷的獲勝,然而直到如今他才真正明白了那三個字意味著什麼。
他曾經意氣風發,是一時的風雲人物。曆史上最年輕的國防大學副教授,最年輕的少將軍官,最出鏡、最有名氣也是最有爭議的軍方代表。
“新民族主義者,敵視西方的激進分子!”
“他是教授還是鬥士?他是國家精英還是妄想的‘憤青’?”
有關於他的報道標題經常出現在中外媒體的版麵,他的背景、他的觀點和他的說出去的每一句話都成為富有爭議的話題。網民們有的喜歡他,說他代表了中國青年的熱血與中華民族的脊梁;也有人討厭他,說他簡直就是軍人中的演員,天天像個明星一樣的作秀。直到有一天,這一切爭議都結束了。
因為他死了。
他帶著滿腹的不甘和前世的記憶來到了這個世界,轉世投胎,成為雷永。
他知道自己怎麼死的。那是2015年,作為中哥軍事交流的一部分,作為國防大學的知名副教授,他前往哥倫比亞的波哥大陸軍學院授課三個月。
外派工作中業餘時間的索然無味激發了他的冒險精神,在一個星期天休課的日子,他獨自離開郊區的封閉學院,到市區溜達。傍晚即將回程的時候,一個醉漢糾纏著他,並炫耀手中的毒品。現在他回想起來,可以認定那個醉漢應該是謀殺的一部分。在此時間,有人用狙擊槍對他實施了定位、鎖定、射擊,結束了謀殺。
他知道那絕不是毒販子幹的,他臨死聽見的是英語而不是西班牙語:
“胡安、胡安,我是梭魚,白樺樹已經伐倒,任務結束,OVER。”
“請重複一遍......”
他聽不到重複的話了,因為他的瞳孔開始放大,他的思維頻於停滯,但他還是知道——胡安,這個常見的西班牙名字,其實是CIA在哥倫比亞的一個特派員代號。
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思緒飄回了這個世界。
當他帶著前世的記憶重生的時候,他的心情難以言喻。隨著一天天長大,他對眼前的世界一天天熟悉,一天天接受,然而他是那麼一個心高氣傲的人,對過去的記憶始終不肯忘懷,由於活在回憶中的痛苦裏,使得他常年沉默寡言,成為遠近聞名的一個“奇人”!
他常常坐在僻靜的地方回憶、感慨。
他有時候懷疑回憶的東西是個夢,或者懷疑現在正在做夢。重生之後,他的熱血逐漸冷卻,他的激情已然不在。他常常感懷於曆史的漫長,自己短暫的前世,就如白駒過隙,無論自己如何掙紮,也不過是向湖麵上投了一個小小的石子,短暫的漣漪之後歸於平靜。
他無喜無悲、無愛無愁的活著,對身邊的一切都毫不在意,仿佛一切都和他無關。他在十九歲那年,聽人說媒娶了一房媳婦,還給他生了個兒子,日子過得平平淡淡,但他總是覺得重生是多餘的,他恨老天捉弄他,他甚至希望被CIA特工擊斃後就一切結束!
“為什麼還要我活回來,為什麼?為什麼繼續折磨我?”
直到兩件事的發生,他從回憶中蘇醒了!
第一件事是他今世的老母親在他二十歲那年病故了。他哭了,哭的極慘。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哭。他在家裏隻有一個妹妹,在宋代,做兒子的待遇當然勝過做女兒。他總是對今世的父母客客氣氣,哪怕父母對他萬般寵愛。但是,對他一直慈愛、體貼的老母親突然離開人世的時候,他被自己壓抑了多年的親情迅猛勃發,不可遏止,哭到嗓子嘶啞,使得村子裏的親朋鄰友在心中暗暗讚歎他的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