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爸爸回到朋友家偌大一個空蕩蕩的客廳裏,滿目狼藉,宛如縣級市火車站的候車室。他的對麵坐著臥槽虎,手裏端著殘餘果盤正在補充水份。“今朝夜裏廂的酒會辦得哪能?”呂爸爸容光煥發,無一絲倦意,在微笑,看著他。臥槽虎向他豎起大姆指,卻半天講不出一句話。作家就是作家,他本想用“老謀深算”來誇讚這位傑出的活動組織者、投資專家、外交家的,可想想似乎陰了點,繼而又想到要用“薑還是老的辣”,好象也沒多大改善,最後終於憋出一句:“運籌帷幄,決勝千裏。”
“嗬嗬,言過了,我隻不過想讓大家明白,不管是情緒也好,尊嚴也好,啥叫‘正反饋效應’,虎作家先前那種散傳單的做法,隻能起到負反饋作用,這一點你承認嗎?”
“承認!承認!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立竿見影,這麼快就答應分紅了。”
“沒想到吧?我就想到了,那天你來我家,我是怎麼跟你講的?‘維穩’和‘逼宮’,兩手抓兩手都要硬,我的兩個目標是不是全實現了呢?”
其實分紅這碼事實在隻能算是杜文方的臨場即興發揮而已,或者說是在當時實在發揮不出啥的情況下,又一次很無奈的豁胖之舉,這個老家夥這會竟厚顏無恥地納入了他的事先籌劃與謀算之中,還裝出了一切盡在掌握的嘴臉。
“還真是,佩服,實在佩服。”果盤也扔一邊了,兩根粗短油膩的姆指齊豎立,此時的臥槽虎也隻剩下馬屁功夫了。
呂爸爸身子朝前傾了傾,伸出一根食指,認真道:“你要牢牢記住我老呂一句話,挨下來我們一期三戶人家,要抱團在一起,做到二多二少,也就是多看、多聽、少說、少動……這‘多看’是看誰?你明白麼?”
“杜文方?”
“對!這‘多聽’和‘二少’呢,主要就是針對下麵投資人,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有啥風吹草動,才站出來息事寧人,維護他杜文方的聲譽和威信,也就等於維護了大局麵,維護了我們自己,同意麼?”
“舉雙手同意!”臥槽虎兩根姆指變手掌,誇張地高舉過頭,象極了投降的俘虜。
呂爸爸搖著頭,拿食指點他,意猶未盡地笑……
當晚,文方回到辦公室,發現屋裏沒燈也沒人,桌上的聖誕禮物被拆了封,裏麵的手鐲不見了,旁邊卻多出一棵可愛的微縮版聖誕樹。賀卡還在那裏,他翻開來看,在他寫的那幾行祝福語下麵,多了一個笑臉,文方也笑了。
相遇是美麗,相知是欣賞,相愛是幸福,可相守卻並非十分輕鬆。
他坐下來,仰麵朝天,把賀卡展開來蓋在臉上,聞著那紙香,也去品一品上麵林遲為他留下的味道……
元旦前夕,林遲去了趟醫院。她感覺近來身體異樣,且大姨媽“曠工”已兩個月。檢查結果出來了,早孕。她想,是時候了,是時候去會一會那個叫呂貝卡的女人了。
原來,她早就知道呂貝卡的存在。文方從淮北回滬那天下午,Fred把一切都原原本本告訴了她……
如今,無論是她已知呂貝卡存在這一事實,還是她已懷上他的孩子這個消息,她都不打算讓他立即知道。她了解男人的心,一個毫無心理準備的男人,在得知即將麵臨重大選擇或即將承擔重大責任時,十有八九是會當逃兵的,那是他們本能的逃避。即使最終沒逃掉,那性質也是未遂。
前者,她了解文方,堅信隻要假裝什麼也不知道,他就一定不會離開她。果然,文方寧肯在呂貝卡麵前扮罪人,也不願為了呂貝卡而離開她。
後者,她並非故意要向他隱瞞,而是感覺在告訴他之前必須做點什麼。說到底她吃不準他們倆之間究竟還有沒有來往,因為連Fred也莫衷一是。而那女人的存在,對她而言是如鯁在喉的頭等大敵,假如不借助身孕這柄尚方寶劍,她怕自己既無勇氣也無能力來斬斷他們的情絲。
於是,她找Fred要來了呂貝卡的電話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