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裳卿在榻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心裏總有被什麼重要的事兒堵的慌,如此,她便坐起了身,回了回今兒從遇見努爾婭開始的事端。她想著,突然眼光一冷。
今兒偏殿隻餘了她一人,與她同舍的嬤嬤因為那場大火喪了命,她起身便無人注意。她草草洗了臉,又對這那水化了個嬤嬤的妝,用帕子掩了麵,微微一低身,溜出了這兒。
她貓著腰躲過巡視的禦林軍,拐了幾個彎兒,待到確認身後無人跟隨,才向著目的地——善人堂而去。
下了半夜的雨,本就處於偏僻地界兒的善人堂越發顯得陰森寒涼。她微微眯眼,貼在善人堂外的矮牆上。她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瓶兒,倒出一個藥丸,一手用帕子掩住口鼻,一手從門縫裏送進了善人堂的停屍房。
她在門口足足潛了有一刻,待到一刻之後,善人堂裏還是完全沒有聲音。她微微一眯眼,從腰間摸出一把小匕首,伸入門側的夾縫兒裏。那匕首的冷芒閃了閃,她順著匕首的光去看了看,待到完全沒有了可疑,她才貼著門,潛進了屋子。
那些暴病、被罰的宮人婢子的屍體,此時全部在了這裏。今晚停屍的太監說今晚這地兒邪門,煞氣太重,便沒有敢走進去,就把屍體停在了門口。
這對羽裳卿來說便方便了許多,她隻用貓著腰,不必深入,便能接觸到四人屍體。
她俯身去探四人的屍體,不外乎地碰到了冰冷的人軀,她俯下身去探人鼻息,不想卻被一隻修長的手搭上肩膀,那人坐在她身後,一笑。
微涼的語氣,薄淡的音色。
她被嚇得一怔,極快地反映過來,右手迅速轉身抓住那人的手,左手在其手肘上一頂。
那人輕笑,依舊是微涼的語氣,卻不動。
若是她再微微一用力,他的那隻手就廢在她手裏,但,她,突然停下了動作。
因為,她的小腹上,頂上了一個冰涼的,閃著寒光的,東西。
麵前火光突然一閃,整個善人堂便亮了起來。火光明滅中,她看清楚了整個房間。
她身旁坐著兩個人。
一男一女。
男人一身長儒裝扮,樣貌平常,一雙眼睛卻能嗅出幾分滴血的味道,仿若是一枝疏影,本是世間難有的驚才絕豔,卻將鋒芒隱匿在漫天飛雪之中,像是一把還未出刃的絕世寶劍,一旦出了鞘便再也無人能夠軾其鋒芒。
另一少女一襲侍兒嬌俏打扮,樣貌卻也普通至極,卻有一種常人難以觸及的冷靜自持,一身淺桃色身裝沒有將她和普通的小女人混為一談,冷淡靜默的眼神格外清麗。
她卻看清了,將手搭在她肩上的是那男人,將匕首頂在她小腹上的是那少女。
三人對峙良久,她開口,試探性地問道:“兩位也是來看故人的?”
那男人還沒回答,那少女便一笑,笑容自有三分妖氣,清麗之中又覺得攝人魂魄。
那少女收回手裏的翡翠柄短匕首,匕首很小,很精致,像是玩具一樣的大小,卻閃著冷芒,讓人不敢逼視。
那少女拿出隨身的白布擦了擦匕首,淡淡道:“您用蜀山正迷散來探望的故人?”
羽裳卿一怔,身後沁出了絲絲冷汗。
蜀山正迷散是世間少有的頂級迷藥,除了蜀山的親門弟子外,該是無人知曉了才是,可那少女如何知道的一清二楚,又在強大的藥力之前沒有倒下。
她剛想說話,便聽見了那男人的聲音。和他的眸子一樣,微涼,像是雪地裏的曼陀羅花,明銳而淡漠,卻讓羽裳卿感到了砭骨的殺與寒:“瑜,交給你了。”
那少女九微笑,算是應了。
瑜?餘?魚?俞?渝?到底是什麼字?
羽裳卿的太陽穴有些跳,卻沒有伸手去扶。
她的腦海裏仿若劃過什麼,轉瞬即逝,捉不到頭尾。
她認命地閉了閉眼,心裏卻想著若是現在暴起殺人,把他們殺掉全身而退的幾率有幾成。
“不要想著逃跑了,”那男人讀心似的開口,那被喚作瑜的少女卻開口打斷了他的話:“我想還是用那個好了。她既能夠說出實話,又不會對我們造成威脅,一舉兩得。”
男人沉默了片刻,道:“好。”
既能夠說出實話,又不會對他們造成威脅?
羽裳卿蹙眉,心思電轉。
那麼說就是既能夠催眠人的神誌,又能夠殺掉或毀掉那人?
心思閃電似的一亮,她卻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竭力保持著音色的平靜穩定,突然睜開眼,轉向那少女瑜,道:“你是鬼穀的弟子?”
疑問卻肯定。
二人卻不驚,那男人隻是微笑:“你是蜀山的弟子。”他頓了頓,那少女瑜繼續接道:“唯一的女弟子,羽裳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