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猶豫了一下,其實他也不知道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這時候,他心底還有一個念頭,就是帶著大家走出去。群山巍峨,綿延起伏,暗中策劃這一切的人再有本事,也不可能監控山上的每一處。這樣,或許大家就能擺脫他的操控。這個念頭一閃而過,立刻他便知道這是行不通的。那人既然費盡心思策劃了這一切,又怎麼會輕易讓他們脫離自己的視線呢?就算真的避開了他的操控,誰又能保證大家就一定能走出大山?
"這裏有樓可以避雨,有吃的可以充饑,留在這裏總比滿山遍野亂跑要強。"這回說話的是黃濤。他還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但他一開口,便透著一種不容人置疑的堅定。
秦歌立刻知道自己的想法是正確的,而且,黃濤的話讓他感受到了一種力量。
"我們正好可以好好休息一下,還能利用這段時間,介紹一下自己的情況,我覺得暗中策劃這一切的人,必定不是隨隨便便挑中了我們。在我們之間一定存在著某種聯係,這種聯係也許隻有對他才存在,但至少,我們可以先尋找一下我們身上的共同點,這樣,對我們揭開整個事件的真相會有很大的幫助。"秦歌目光逐一落在眾人臉上,"我想到了這時,大家都應該坦誠一些。"沒有人說話,有些人的目光裏還有些畏縮。
"既然你們都不說話,那還是我先來。"秦歌重新坐回冬兒的身邊,伸手輕輕攬住了冬兒的肩膀,"這趟是我們的蜜月旅行,我們在十天前剛剛舉行婚禮。我們旅行的目的地是南疆的一個旅遊景區,在那裏,我們玩得很開心。最後一天,我們坐大巴去鄰近的一個省會城市,到了那裏後再乘飛機回家。我們的最後記憶就在那輛去省城的大巴上,我們睡著了,醒來後便到了這裏。"秦歌頓了一下,看還沒有人吱聲,便接著道:"我是個警察,還是個刑警,我在警校裏受過嚴格的專業訓練,我最擅長的是射擊和邏輯推理。"他摸摸腰間,有點無奈地苦笑,"可惜我現在身上沒有槍,否則,我就能給大家表演一下我的射擊。"他話鋒一轉,重重地道,"但我還有四年警校學來的偵破知識,以及十年刑警的經驗,我還知道,警察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能放棄肩負的責任。所以,我請大家相信我,也相信自己,隻要我們齊心合力,一定能走出眼前的困境。"仍然是一片沉靜,沒有人說話。秦歌微有些失望,目光落在黃濤身上,希望他能支持自己,給大家帶個好頭。但黃濤此時的目光落在門外的雨中,始終沉默不語,竟似沒有聽見秦歌的話一般。
秦歌忽然覺得這個黃濤有些高深莫測,也許他並不是像自己想的那樣簡單。
"那我來說說我吧。"說話的居然是蘇河。她的聲音很平淡,有種跟她年齡很不相符的穩重,"我叫蘇河,我最大的愛好就是出門旅遊。有時候,看著地圖上的某個地方,我就對自己說,我要到那個地方去。然後,我真的會一個人背個包出門,網上有人把我這樣的人稱做背包一旅。這一次,我想去的地方西藏,我選擇的路線是從成都經川藏公路入藏,我跟隨旅行團經過了雅安、瀘定、康定,到達一個叫新都橋的地方,接下來的經曆就跟秦歌他們一樣了。因為旅途疲憊,我睡覺睡得很死,醒來就發現自己已經在那客車上了。"蘇河也頓一下,目光逡巡四處一番,隻避開童昊:"我老家在山東,大學畢業後留在了江南一座城市。我的專業是園林建築,但我不務正業,在一家建築設計院隻幹了一年便辭職出來,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去遍所有我想去的地方,然後再安定下來。""那你外出旅遊的費用都從哪裏來?"秦歌問。
蘇河沉默了一下,秦歌注意到她的眼中透出一絲冷漠。
"遺產。"蘇河淡淡地道,"我的母親去世早,父親在幾年前死於一場車禍,我賣了老家的房子,那些錢夠我花上幾年時間。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秦歌盯著她,半天過後才搖搖頭。
"那我也來說說我們幾個吧。"這回說話的是模特隊的領隊徐娟,"我們幾個都是成都人,今年春天去深圳表演。我們離家已經好幾個月,這一趟是想回家休息一段時間。我們本該從深圳坐飛機直達成都,但想想大家賺錢都不容易,就改乘汽車,這樣能省幾百塊錢。我們在車到成都的前夜,忽然睡了過去,醒過來就到了這裏。"徐娟回頭看了一下自己的隊友,接著說:"昨天晚上我們幾個檢查過了我們隨身帶的東西,什麼都沒少,但大家回憶在車上剛醒時,都覺得又累又餓,身體軟綿綿的,一點勁都提不起來。""我們的記憶裏少了三天時間,沒人知道這三天都發生了什麼,但這三天裏大家全都不吃不喝,而且從不同的地方彙聚到這山穀中,就算沒有知覺,也必定非常辛苦。"秦歌苦笑道。
徐娟住了嘴,顯然已經說完了她想說的話。秦歌環顧一圈,沒有人接著往下說,場中一時非常寂靜。蘇河這時忽然轉過頭去,這樣,她的目光就與盯著她看的童昊相遇了。童昊覺出了蘇河目光裏的鼓勵,他漲紅了臉,尷尬地先笑笑,然後站起來。
"我叫童昊,今年大學剛畢業,還沒找工作。我出來旅遊是想散散心,因為不久前,我碰上了一件讓我非常傷心的事。"童昊猶豫了一下,目光畏縮地瞄了一眼蘇河,"我想,四處走走也許能讓我心裏好受些,所以,我就一個人出來了,也沒告訴家裏人。現在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家去,所以我最惦記的就是我的父母,他們一定會為我擔心的。但我一點都不後悔自己這一趟遠行,一點都不。"小夥子非常靦腆,說話間麵孔漲得通紅,他似乎還想說什麼,但那些話在喉嚨裏囁嚅了片刻後,終於被他咽了回去。這邊的冬兒附到秦歌的耳邊,低聲道:"看來你猜得沒錯,他肯定是失戀了,隻有失戀才能讓這個還沒完全長大的青年傷心。現在,他看到了另一個讓他中意的人,所以,他才不後悔這一趟遠行。"秦歌捏捏她的手,點點頭,並示意她不要說話。
童昊坐下來,低下頭,有些不安。他偷眼再看邊上的蘇河,正好與蘇河的目光相遇,蘇河莞爾一笑,他怔怔地有些看呆了,並在這瞬間,覺得心裏又開始劇烈地痛。他的目光因而變得有些迷離,一些不散的光影在幽暗的房間裏開始閃爍,繼而,那個曾經照亮他整個生命的女人便在光影裏漸漸清晰起來。
他搖搖頭,抹一把已變得濕潤的雙眼,光影消散,名叫蘇河的女人正帶些詫異盯著他看。他察覺了自己的失態,勉強笑笑,但不爭氣的眼眶裏又有些淚花在打轉。他低下了頭,心裏念著一個女人的名字,更多的淚花出現在他眼簾裏。
後來蘇河看到有兩滴淚,從那個低頭沮喪的青年眼中緩緩落了下來。
蘇河忽然覺得很同情那個年輕人。多麼單純的一個小夥子啊,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