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與黃濤四目相視,都從對方眼睛中看到了些失望和擔憂。
他們站立的山崖,居然是一塊頗為平坦的空地。此時暴雨在空地上形成了一片雨幕,視力所及隻能看到白晃晃的一片。
"我們下去吧。"黃濤麵無表情地說,"下麵的人還在等著我們呢。"秦歌點頭,與黃濤倆人轉身向著來時的方向走去。這時,他們聽到崖下依稀傳來女人的呼叫聲,便猜到那是下麵的人見他們上了崖頭便不見了蹤影,擔心他們的安危。到了崖邊,秦歌衝著崖下揮了揮手,黃濤已經搶步走到了他前麵。
驀然間,秦歌心思一動,心裏有個疑惑閃現。
他停下腳步,身子不動,再想一想,忽然轉身,大步向著崖上空地的另一邊走去。黃濤回頭,看著秦歌的背影,微一沉吟,也大踏步跟在秦歌的後麵。
原來崖頭的空地並不是想像中那麼大,隻走了大約一百米,便到了盡頭。秦歌身子停在崖邊不動,黃濤很快便與他並肩而立。他們的目光盯著崖下,居然有片刻工夫一動不動。
驀然間,秦歌低低發出一聲歡呼,麵上俱是無法言喻的喜悅。
他們看到了燈光。
在前方山坳無邊的黑暗裏,一點螢火孤零零地懸立著。螢火並不能照亮它周圍的環境,因而你無法看清螢火所在的究竟是什麼地方,但僅僅是一點螢火便足以讓在深夜之中,冒雨涉水的一群人感到喜悅了。
漫天飛雪的夜晚,疲倦的江湖浪子忽然見到前麵一燈如豆,刹那間,心頭湧上許些溫暖--這是武俠小說裏才有的情節,但現在,它就真的發生在這一群人身上。他們已經不知道走了多久,雨水淋透了身上的衣服,雙腿浸在齊膝的流水中,雖然仍然是夏天,但寒意早已讓每個人不堪承受,再加上疲倦,加上對黑暗的恐懼和自身遭遇的擔憂,這樣,你便明白了一點螢火對於他們的意義。
相互攙扶的一群人踉踉蹌蹌又走了很長時間,現在,他們停下腳步,與一座兩層小樓對視著。小樓前有一個石砌的門廊,一盞防風馬燈便懸掛在門廊一側,它的光亮雖然微弱,但此時已足以讓大家看清麵前的這幢建築。
那小樓式樣簡單,四方形顯得敦實堅固,正門前屋簷低聳,漆黑的木門虛掩著,好像一個好客的主人,虛門以待,隨時都準備客人的光臨。屋簷下的窗戶裏一片漆黑,如果房裏有人,此刻想必已經歇息了。離小樓數米遠的石砌門廊,造型頗為怪異。門廊兩邊方形石柱顯得非常粗壯,上麵纏繞著一些白色的布條,此時俱被雨水淋濕,沒精打采地耷拉下來,但眾人都可以想象無雨的時候,它隨風招展的模樣。門廊的頂上,是弧形的拱門,仔細看,可以看到拱門上是雕有圖案的。那些圖案大家誰也看不明白,有火焰有蓮花,還有些中國傳統的神仙造像。
這一群十四個人站在門廊前,此刻都有些猶豫。初見到燈火的喜悅已經漸漸冷卻,大家此刻心裏都湧出些相同的疑問。
深山中的房屋,會是誰的住所?會不會是那個全身煞白的"僵屍"?一些印象中關於邪靈的傳說讓每個人心底都有了些畏縮。但現在他們已經站到了房子的前麵,他們其實已經沒有了選擇。
秦歌回身看了看眾人,勉強讓自己臉上現出些笑容:"我看,還是讓我先進去看看主人在不在家吧。"沒有人說話,但大家的目光全都投到了他的身上。冬兒更是抱住他的胳膊,顯然不想他獨自進去。秦歌再笑笑,拉開冬兒的手:"沒什麼好擔心的,我不過是去敲敲門,希望我們這回碰上一個好客的主人。"黃濤忽然上前一步,沉聲道:"還是我們倆一塊去吧。"秦歌輕輕籲了口氣,覺得心裏輕鬆了不少,他心裏對這位當官模樣的中年人又增幾分好感。倆人對視一眼,便一齊往門廊裏邁進。這時,他們忽然聽到後麵有人說:"要去,我們大家一塊兒去。"他們回頭,看到是那個大胡子藝術家。
大胡子藝術家大踏步走到他們身邊,抹一把頭發和絡腮胡子上聚集的水珠:"大家一塊兒進去,如果有什麼事,也好有個照應。"秦歌與黃濤回頭看看身後的人,有些遲疑。
"其實,我們誰都不用先進去。"這回說話的是那個大學生模樣的女青年,"如果屋裏有人,我們隻要大聲呼叫,主人自然會出來開門。如果屋裏沒人,那麼,我們一塊兒進去又有什麼關係呢?"她的話立刻得到了大家的認同,大家本來對這屋子有些畏縮,但又覺得讓秦歌與黃濤先進去有些過意不去,此番找到了解決的辦法,自然沒人反對。或者因為心裏的一些歉意,也或者為了表現自己的無畏,大家便一齊對著房子大聲呼叫起來,特別是那幾個模特小姑娘,叫得最為賣力。
秦歌黃濤與那大胡子藝術家這時已經退回到了眾人身邊,大家這時都一齊盯著漆黑的大門,他們期待著門會突然打開,又隱隱有些恐懼裏麵將會出來的人。
--也許開門出來的不是人,而是那"僵屍"或者別的什麼妖怪。
呼叫聲持續了大約五分鍾,如果屋裏有人,就算睡得再死也該被吵醒了。漆黑的大門還是緊閉著,眾人耳邊依然隻有嘩嘩的落雨之聲,寂靜這時非但沒能讓大家放下懸著的一顆心,相反,一種莫名的恐懼慢慢在眾人的心頭騰升。
屋裏沒有動靜並不一定就說明屋裏沒有人,也許,那具"僵屍"與另外一些別的什麼東西正躲藏在屋裏的黑暗中偷窺著外麵這群人。
"好了,現在我們可以一塊兒進去了。"冬兒故作輕鬆地說。
秦歌與黃濤還沒說話,一直沉默不語的少婦忽然用種比冬兒更加輕鬆的語氣道:"誰想待在外麵就隻管留下,我可是受夠了在雨中趕路。"話沒說話,她居然搶先緊走幾步,已經越過了門廊。走了幾步,她忽然又停下,回身看了看眾人,臉上露出些不安的神色:"你們都喜歡淋雨嗎?"秦歌與黃濤對視一眼,苦笑道:"誰想淋雨誰就是傻蛋。"秦歌挽著冬兒跟了過去。
後麵的人遲疑了一下,也隨即向前走去。
秦歌與冬兒最先走到門邊,眾人在他們身後停下,秦歌回頭看了看,把冬兒擋在身後,隨即伸手推開了大門。
"吱呀呀"的聲音從門裏的黑暗中滲出來,那一刻,所有人身上的涼意都加重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