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清晨,相思河畔水波平靜,在炎熱的夏季裏也算是一塊清靜之地。晨風習習,吹得滿池白荷亭亭搖曳,陣陣淡雅的荷香伴著河水的清潤沁人心脾。
我一襲淺綠色輕紗獨自坐在木舟上,倚一株碩大的高莖荷葉。若在河中小舟上見一女子常與懷中雪白色兔兒嬉耍,那便是我。我喜歡一個人泛舟於相思河上,靜靜聽荷葉上晶瑩的晨露輕輕滴入河水的空靈,時而又落在我的額頭,涼絲絲的愜意。取出玉笛獨奏一曲,唯有水上純淨的荷花,清新的荷葉,還有水裏歡暢的遊魚,才懂得為我起舞附和。
回到閨房,我有些失落地坐在鏡前,手中的玉笛還留有握過的餘溫。不覺兩年了,心中牽掛的人依然毫無音訓,又到相思河最美的季節,可惜伊人還未歸來。
我不禁歎息。
姐姐推開門,身著水紅色薄衣羅裙姍姍而來:“漪兒,回來啦?”
“姐姐。”我向她行禮。
“又去賞荷了?”她眼角一抹笑意。
我不語。
“兩年了,你還在等他?”
“他會回來的。”我望著那支玉笛說。
“今年的荷花很美。”姐姐一臉惘然。
“聽說又有富家公子來向爹提親了。”我猜透了她的心思。
姐姐愁眉深鎖。
“我們雖然年紀尚輕,但長大了遲早要嫁出去的,我想爹娘留不了我們多久了。”我說。
“任何人我都不會嫁,除了當今聖上!”姐姐堅定地說。
“姐姐的目光真是長遠。”我平淡地說。
“自從去年見到皇上,我就無法自拔地陷下去了,從那一刻我就知道,我這一生注定是皇上的人了!”姐姐兩頰緋紅滿是少女的羞澀。
“原來姐姐一直在等待一個可以侍奉皇上的機會。”
“是,我一直在等,就像你每天都在一癡癡地等候他。”
我無力地沉默。姐姐的機會終於等到了,皇上下旨選秀,征選天下美女。瀟湘鎮雖然隻是一個小鎮,但也在征選秀女的名單之列。
姐姐是瀟湘第一美人,天下人也許都聽聞杭州名門蘇家有位瀟湘佳人,叫若箏,她的美令人屏息,又彈得一手好箏,點弦一撥,指尖生暖,琴聲猶如天籟之音。
去年爹帶上姐姐上京城向天下最負盛名的琴師學藝,年輕的皇上剛即位不久,前去參加求神祭祀大典。姐姐看到被大隊人馬擁護其中的天子,立刻就被他英俊不凡,華貴超群的氣質傾倒了。
姐姐很順利地獲得了瀟湘鎮唯一一個秀女名額,不久就要進京了。她說放不下我,邀我陪她一同進宮。雖然我不喜歡深宮複雜的環境,但想到去京城可以見到他,於是應允了。
臨別前一頁,我獨自來到相思河邊,水裏的月光泛起我無盡的回憶。兩年前,也是這樣一個月圓之夜,他同我告別。
我和睿遠是從小玩到大的,是人們眼中的青梅竹馬。他十六歲時已被公認為學富五車的才子,那時的他也是一個風華絕代的俊美少年。
那年,我十五歲。
和他第一次在相思河賞月的那一夜,醉人的月光迷失了我的心誌,我戀上他的瀟灑和沉寂。
我坐在岸邊,把腿伸進清涼的河水,不時偷偷凝視他。他一直靜靜地站著,望著遠處清雅的白荷,手持玉笛吹著幽遠的曲子。
也正是那一夜,他深情地擁我入懷,在我耳邊呢喃:“漪兒,你好美!”
除了爹娘和姐姐,隻有他才親昵地喚我“漪兒”。
我甜蜜地沉浸在他懷裏,感受他的心為我而跳動的聲音。年幼的我羞澀得隻敢把頭埋著,不敢抬頭看他溫柔的眼眸。
可是中秋之夜,他約我到相思河相會,一句道別竟換來兩年的等待。
“為什麼要走?”我隱忍著眼裏的淚水。
“是我該考取功名的時候了。”他不看我,隻是凝望河麵慘淡的月光,“我讀了十六年的書,正是要為溫家光耀門楣。”
“那你就舍得丟下我……”我忍不住嗚咽。
“沒有!”他激動地拉住我的手,“你要相信你已經在我心裏了。”
他再次擁著我:“漪兒,等我回來!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
眼淚潰不成軍,但我還是點頭答應他了。
那晚,他采了一朵白荷給我,說:“世上最美的白荷,是它,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