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的功能(3 / 3)

十六任帝武宗李瀍,公元841年(會昌元年),為宦官仇士良所立。

十七任帝宣宗李忱,公元847年(大中元年),為宦官馬元贄所立。

十八任帝懿宗李凗,公元860年(鹹通元年),為宦官王宗實所立。

十九任帝僖宗李儇,公元874年(乾符元年),為宦官劉行琛所立。

二十任帝昭宗李曄,公元889年(龍紀元年),為宦官楊複恭所立。公元907年(天祐四年)禪位於朱溫,唐亡,旋被殺。

在中國曆代封建王朝中,為帝王者一旦成為宦官手中予取予棄的玩偶,玩轉於股掌之上,這個王朝也會隨之覆亡。東漢後期如此,明中後期如此,唐中後期當然也不能不如此。

這道人牆,對帝王而言,已成為性命攸關的實體,包圍著你,蒙蔽著你,困惑著你,麻醉著你,窒息著你,萎縮著你,扼殺著你,一直到你失去使用價值後,既能夠軟刀子割肉不覺痛地消遣著你,也能夠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地結果著你。

無論是有為的領導人,還是昏庸的統治者,隻要在身邊,存在著一道由小人組成的牆,而且跳不出來,最終總是要付出代價的。因為在中國這種金字塔式的統治架構上,從頂尖上的至尊天子,到塔基的七品芝麻官,地位愈高,牆的層次愈多,權力越大,牆的分量越重。而層次多,分量重,踰牆突破的可能性也更渺茫。

唐第十五任帝文宗李昂,因“甘露事變”,誅滅宦官不成,反被軟禁起來,不能親政,抑鬱成症。公元839年(開成四年),“上疾少間,坐思政殿,召當直學士周墀,賜之酒,因問曰:‘朕可方前代何主?’”周墀答:“陛下堯、舜之主也。”李昂歎了口氣,“朕豈敢比堯、舜,何如周赧、漢獻耳?”周墀大吃一驚:“彼亡國之主,豈可比聖德?”李昂說:“赧、獻受製於強諸侯,今朕受製於家奴,以此言之,朕殆不如!”說完這番話後,“因泣下沾襟,墀伏地流涕,自是不複視朝。”次年,這位阻絕於宮牆之中,受製於家奴的皇帝,因病重不治,就“厭代”了。(《資治通鑒》唐紀六十二)

別說這位帝王,擺脫不了宦官人牆,那些三省,六部,九寺,五監的達官貴人,他周圍的幕客,股肱,刀筆,衙役,還仗著他升官發財,飛黃騰達呢!即或一個縣令,他身邊的跟班,親信,黨徒,下屬,還指著他狐假虎威,仗勢欺人呢!至不濟的保甲長裏正之流,他左右的奸佞,無賴,棍徒,混混,還靠著他沒碴找碴,無事生非呢!所以,不可能由著他們踰牆而走的。

因為,權力即誘惑,越大的權力,越大的誘惑,這誘惑,不但誘惑著那些握有權杖的官員,幹部,領導,首長,更誘惑著那些想分得一杯羹,想啃得一根骨頭,想擠進權力的盛宴,謀得一席座次,想人五人六,撈一頂烏紗帽頂戴起來的小人。這些權力的追隨者,官場的企羨者,像候鳥一樣,哪兒的水草最肥美,就往那兒撲過去;像遊魚一樣,哪兒的餌食最豐沛,就往那兒洑上去。

更何況,任何一個握有權杖的人,你的老婆孩子,你的大秘小秘,你的三親兩好,你的左膀右臂,你的舊雨新知,你的上級領導,你的後台支撐,你的栽培對象,也會結成或緊或鬆的人牆,把你包圍起來。

雖然,宦官早已成為曆史,雖然,皇帝也隻是在電視連續劇露臉的主角,但是,類似宦官的小人,卻有長久的生命力,大概還不會絕種。不過,應該看到,曆史在前進,人類在長進,麵對這道精神和物質兼而有之的人牆,如果你既不想無心地身陷其間,受其製約,如果你更不想有意地沆瀣一氣,共同沉淪,那麼,像《將仲子》詩裏的那位鄰家老二,勇敢地踰過一道道牆,才是得到真正愛情的不二法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