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焚寶鼎,花插金瓶。四壁張翠幙鮫綃。獨桌排金銀器皿。水晶壺內,盡是紫府瓊漿;琥珀杯中,滿泛瑤池玉液,玳瑁盤,堆仙桃異果;玻璃碗,供熊掌駝峰。鱗鱗膾切銀絲,細細茶烹玉蕊。
婆婆請卜吉坐,卜吉不敢坐。婆婆道:“卜大郎坐定,異日富貴俱各有分!”卜吉方才坐了,隻見酒來,又見飯來,他幾時見這般施設。兩個青衣女童在麵前不住斟酒服侍。杯杯斟滿,盞盞飲幹,酒至半酣,卜吉思忖道:我從井上來到這裏許多路,見恁地一個去處,遇著仙姑,又見這個婦人。知他是神仙是妖怪,在此不是久長之計。即便起身告姑姑和小娘子道:“我要去井上看車子錢物,恐被人捉了。”婆婆道:“錢物值得什麼。我教你帶一件物事上去,富貴不可說。不知你心下如何?”卜吉道:“感謝姑姑美意。休道是值錢的物事,便是不值錢的,把去井上做表證,也免得小人之罪。”婆婆叫永兒近前附耳低聲。
入去不多時,隻見一個青衣女童從裏麵雙手掇一件物事出來,把與卜吉。卜吉接在手裏,覺有些沉重,思量:這件是甚東西,用黃羅包袱包著?卜吉道:“告姑姑,把與小人何用?”婆婆道:“你不可開,將上井,不要與他人。但隻言本州之神,收此物已千年,今當付與知州,便可免你本身之罪。又有一件事吩咐你,你凡有急難之事,可高叫聖姑姑,我便來救你。”卜吉聽得說,一一都記了。婆婆叫青衣女童送卜吉出來,複舊路入土穴。行到竹籮邊,走入竹籮裏坐了。搖動索子,那鈴便響,上麵聽得便把轆轤絞起。
眾人看時,不見婦人的屍首,隻見卜吉掇抱著一個黃羅袱包,來見委官。卜吉道:“眾人不要動,這件物事,是本州之神交付與知州的,直到知州麵前開看。”委官上了轎,一幹人簇擁圍定著卜吉,直入州衙裏來。正值知州升廳,公吏人從擺開兩旁。委官上前稟說:“卜吉下井去了半日,續後聽得鈴響,即時絞他上來。隻見卜吉抱著黃羅包袱,包著一件東西,口稱是本州之神,付與州官。卑職不敢擅動,取台旨。”知州叫押過卜吉來,知州道:“黃袱中是何物件,因何得來?”卜吉道:“告相公!小人下井去,到井底不見婦人的屍首。卻沒有水,有一條路徑,約走二裏許,方見天日。見隻虎,幾乎被他傷了性命。小人剁一刀去,隻見火光迸散,仔細看時,是石虎。又有一條鬆徑路入去,見一座宮殿。外有青衣女童,引小人至殿上,見一仙人。仙人言稱是本州之神,與小人酒食吃了,又將此物出來,叫小人付與州官收受,不許漏泄天機。”知州捧過黃包袱,放在公案上,覺得沉重。知州想道:一件寶物出世,合當遇我。叫手下人且退,親手打開黃包袱看時,道:可知這般沉重,卻是一個黃金三足兩耳鼎。上麵鑄著九字道:“遇此物者,必有大富貴。”知州看罷,再把黃袱來包了,叫出家裏親隨人拿入去,為守庫之寶。該吏向前稟道:“卜吉候台旨發落。”知州尋思道:欲待放了卜吉,那州人都知道趕一個婦人落井,及至打撈,又壞了一個水手性命。若恁地放了,州裏人須要議我。我欲待把卜吉償那婦人的命,怎奈屍又無尋處,倒將金鼎來獻我。卻如何是好?驀然提起筆來斷道:“卜吉……”有分教:知州登時死於非命,鄭州一城人都不得安寧。正是:
有興店中賒得酒,災來撞著有情人。
畢竟後來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