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挖角大戰(3 / 3)

鄒文懷單刀直入:“敢不敢和朋友到外邊吃一頓飯?”

林黛心存顧忌:“那要看是誰。現在好多人邀我吃飯見麵,我不能都答應啊。”

鄒文懷笑了:“這個人和你有些淵源的。你不是在邵氏公司拍過片麼?他就是邵村人的弟弟,邵氏的新老板,邵逸夫。”

林黛在演藝圈,自然早就聽說過邵逸夫的大名。她沒有多加考慮,立即答應下來。林黛雖然年輕閱曆淺,卻在多年的打拚中明白了一點,那就是若想抬高身價,就要讓眾人爭搶你。邵逸夫作為邵氏當家人,邀她見麵,用意不言自明,這無形中會對“電懋”形成一種壓力,從而提高她的待遇。

為這頓飯,邵逸夫頗費心思。

邵逸夫了解到林黛雖是廣西人,卻在湖南生活過多年,對湖南很有感情,飲食也偏好湖南口味,於是特意把見麵地點選在了“夢斷瀟湘”酒樓。這家位於香港九龍老街上的酒樓,是湖南人開的。外表很不起眼,裏麵的裝璜卻頗有湖南“三湘四水”的風味,當年林黛《翠翠》一片,還曾到此取景。

林黛如約來到“夢斷瀟湘”酒樓,隻見竹影婆娑,月色融融,裝修布置都是她所熟悉的湘地風格,菜品都是她所喜愛的湘菜,心頭先就一暖,氣氛也隨之融洽。

邵逸夫已先她而到。彼此寒暄落座之後,邵逸夫抬眼打量林黛,不由心生讚歎。眼前佳麗,比屏幕上更為動人。眼如秋水還清,眉似遠山猶翠。雖隻淺施粉黛,但麗質天成,孰難遮掩。邵逸夫暗歎,難怪無數影迷為之傾倒,果然名不虛傳。一見之下,邵逸夫要把林黛挖過來的想法,更加堅決了。

林黛也打量著眼前這位老人。清瘦樸素,看不出半點巨商富賈的樣子。唯一與眾不同的是他神態間的從容,似乎山崩於前海摧於後都能不動聲色。林黛不由放下大明星的架子,識趣地拿過茶壺,為邵逸夫斟茶。心中也暗暗感歎:這是一個能成就大業的人。

鄒文懷約林黛前來,理由是商議拍片事宜。於是寒暄之後,林黛問道:“六叔,邵氏公司打算要我拍什麼片子?”

邵逸夫卻不做回答,而是直接說道:“林小姐是否願意加盟我們公司?”

林黛一時愣住。她雖然料到商量拍片隻是個借口,邵逸夫約見她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卻完全不防備對方如此直接。林黛猝不及防,張張嘴,沒說出話來。

邵逸夫並不等她開口,突然又轉了話題,問道:“林小姐可去過清水灣影城?”

林黛當然沒去過清水灣的邵氏影城。但演藝圈的人無不知清水灣影城的氣派。她看著邵逸夫,等他繼續說下去。果然,邵逸夫接著說:“林小姐願不願意在那樣的影城裏拍片?”

林黛淡淡一笑,避開話頭:“在裏邊拍片,感覺一定很好。”

邵逸夫就勢說:“那樣的影城,就是為林小姐這樣的明星準備的,林小姐若肯加盟我們邵氏公司,清水灣影城會為你提供一切方便。隻有那樣的影城,才能製作出精良的片子,為你贏取更大的榮譽。至於酬勞,我們願意出‘電懋’的雙倍。”

邵逸夫開出的條件令林黛大吃一驚。“電懋”實力雄厚,出手大方,而她作為“電懋”的當家演員,片酬尤其高。至於邵氏公司,以往的經驗告訴她,邵氏兄弟精於算計,對成本控製得很嚴格,這也正是她拒絕繼續為邵氏拍片的原因。如今邵逸夫說要開給她雙倍的薪水,她不免心生疑惑。林黛沉了沉,笑道:“六叔,您知道我在‘電懋’的片酬是多少嗎?”

邵逸夫不動聲色,拿出一紙合同,推到林黛麵前。上麵還附著一張支票。林黛拿起一看,正是拍片合同。而支票上的數字,果然是“電懋”的雙倍。

林黛這才領教了邵逸夫的厲害。他事前早已調查清楚林黛在電懋的所得,並開出了雙倍的價錢。林黛原以為邵逸夫會和邵村人一樣小氣,如今看來,她真是低估了他的魄力。

這一著撒手鐧果然有效。林黛麵對如此優厚的條件,不可能不動心。作為演員,她並沒有必要特別忠於誰,她要的無非是良好的拍片環境、製作精良的影片以及優厚的報酬。而這些,邵氏公司都能提供給她。林黛低頭看合同,內心激烈地爭鬥著。

邵逸夫不失時機地遞過一支筆:“林小姐,隻要您在合同上簽上您的名字,我們就可以開始愉快的合作了。”

林黛接過筆,猶豫片刻,在合同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她將合同遞還給邵逸夫,將支票收下。

邵逸夫舉起酒杯,滿臉笑意:“林小姐果然爽快。為了林小姐和邵氏公司的遠大前程,幹杯!”

二人執杯相碰。就這樣,林黛在酒桌上被邵逸夫輕鬆說服,成為邵氏旗下一名演員。

“電懋”的頭牌明星被輕鬆拿下,令邵逸夫信心倍增。他趁“電懋”尚未反應過來,快速出擊,如法炮製,向“電懋”其他演員和導演頻頻發起攻勢。當時清水灣的邵氏影城已初具規模,許多演員、導演都對其心向往之。加之邵逸夫以重金為武器,所向披靡,沒多久,“電懋”的演員林翠、陳厚,導演嶽楓、陶秦等,紛紛投到邵氏門下。這場“挖角”大戰,邵逸夫先發製人,旗開得勝。

邵逸夫出手迅速,陸運濤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待他反應過來,旗下諸多導演、演員已改投門庭。陸運濤一半出於報複,一半為充實公司隊伍,也開始從邵氏公司挖人。他的目標,是邵氏的當家花旦——尤敏。

尤敏是邵村人一手培植起來的人,況邵村人又與尤敏的父親熟識,對自家人,未免掉以輕心,所以邵村人從未著意關照尤敏。邵逸夫執掌邵氏公司之後,約略提高了尤敏的片酬,但他也認為尤敏是邵氏培養的人,理應有感恩之心,不會背叛公司,所以也並沒有多寵尤敏幾分。而對新來的林黛,邵逸夫卻百般寵愛,特別照顧。

林黛來邵氏之前,尤敏是邵氏的當家花旦,呼風喚雨,說一不二。林黛的出現,直接威脅到了尤敏的地位。再加上老板對林黛恩寵有加,尤敏心裏自然更不是滋味。林黛曾為邵氏拍過好幾部片子,故尤敏與林黛之間彼此熟悉,二人旗鼓相當,相爭相妒得就更為厲害。在公司裏,雖然演員的片酬在彼此間是保密的,但人人傳說林黛的片酬高得離譜,尤敏深信這傳言不是空穴來風。凡此種種,讓尤敏在邵氏感覺越來越不舒服,漸漸萌生去意。

陸運濤正是看準了這點,及時向尤敏表示,她可以來“電懋”發展。而對於尤敏來說,一旦離開邵氏,“電懋”無疑是最理想的去處,因為那是唯一可以和邵氏抗衡的電影公司。於是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陸運濤。

1958年7月,尤敏跳槽到電懋公司。比邵逸夫挖林黛要省事得多,陸運濤不費吹灰之力,即把尤敏攏至旗下。

尤敏改換門庭之舉,直接導致了她命運的改變。大約總是遠來的和尚會念經,尤敏在邵氏之日,雖演技出眾,卻沒有人刻意打造她,任其自生自長。而來“電懋”之前,“電懋”則已經為她量身定做了本子,專等她過檔主演。1959年,公映了尤敏主演的《玉女私情》和《家有喜事》兩部片子,“電懋”加大宣傳力度,使影片一上市就大受追捧。尤敏也因為在這兩部影片中的出色表演和其清純靚麗的形象,分別榮獲第六屆、第七屆亞洲影展最佳女主角獎,並贏得影壇“玉女”之稱。

如此一來,邵氏與“電懋”,等於交換了一下彼此的台柱子。這對當時香港電影的發展,卻是有益無害的。他們原來都對自己的演員重視不夠,而對辛苦爭取來的明星分外珍惜,傾力打造,雙方頭牌演員的交換,無形中促成了一些優秀影片的誕生。

至此,邵逸夫在香港的“邵氏兄弟(香港)公司”,已是人才濟濟,陣容整齊。他擁有了一流的拍攝條件,出色的宣傳管理人才,最紅的明星。日後的影視巨亨,此時已初露崢嶸。萬事俱備,隻待東風,現在邵逸夫要考慮的,是拍一部什麼影片,來作為他的奠基之作。

邵逸夫深知,作為一家電影公司,它的第一部影片,往往決定了這家公司的成敗。當初“天一”公司成立,正是拿出了《立地成佛》這樣的佳作,才使“天一”在強手如林的上海影壇站穩了腳跟,且能獨領風騷,立於不敗之地。而自己在香港拍攝的第一部影片,同樣事關重大,不可等閑視之。

那麼,要拍一部什麼影片,來作為邵氏公司在香港的奠基之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