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鄭強陪著陽麗敏來了。李振華請陽麗敏到前排坐下。很快，教室裏就擠滿了人。文學社的社長，中文係畢業班的一個大男生宣布詩會開始。於是，帶了詩稿的同學便紛紛上台朗誦各自的作品。周小正也是帶了詩作的，可他不敢爭先，每到大會場合他就感到緊張，因此，動了幾次念頭想上台朗誦都沒有挪動腳步。
這時，李振華點名喊他：“歡迎我們《新潮》的詩歌主編周小正同學上來朗誦一首好不好？”
陽麗敏也回過頭來看了周小正一眼，說：“小正，上啊！上去念一首吧。”
周小正這才站起身子，走到講台邊，從衣袋裏掏出一張紙，攤開來，清了清嗓子，念了起來：
春之夢
如果春天是夢
你便是那夢中的風景
用百般嬌姿
編織每一個孕夢的黃昏
你會在午夜靜靜地走來
將荒涼的歲月輕輕親吻
愛便悄悄地做巢
汩沒中誕生新的生命
於是黑夜的竊語中
又滲進了幾分晶瑩
等待中便會看到
那個推開房門的黎明
那是關於你的世界
天更遠
心更近
周小正念詩的時候，語音裏帶著很濃厚的鄉土方言，他想用普通話念，誰知普通話又講不好，反而把語音念含糊了，許多人根本就不知道他念的什麼。有個調皮的男生還大聲問：“請問周主編，送根筋是什麼意思？”逗得大夥哈哈大笑。
周小正窘得滿麵通紅，趕忙溜下台來。
陽麗敏站起來，朝大夥做了個手勢說：“大家不要笑，周小正同學雖說朗誦的語音不標準，但他的詩還是寫得好的，是我們學校最有才氣的幾個詩作者之一，是很不錯的，當然，周小正同學也要努力學習標準語，要學會掌握運用普通話。”
陽麗敏講完話，又有一些同學湧上講台，朗誦自己的作品。這時，吳春香悄悄走到周小正身邊，拉了拉他的衣袖。
周小正抬頭看了她一眼，剛要說什麼，吳春香朝他擺了擺手，往門外指了指，便顧自走了出去。周小正猶豫了一下，就站了起來，悄悄地走了出去。
吳春香站在教室門外的一棵玉蘭樹下，見周小正出來了，朝他招招手，便往一條林蔭小道上走去。周小正跟在後麵走了一會，見四下無人，便趕上去，問：“小吳，有什麼事？”
吳春香停住腳步，麵對周小正說：“小正，你必須抓緊學好普通話。”
周小正點點頭：“可我一下子怎麼能學好？”
“這樣吧，從明天開始，每星期一、三、五晚飯後我教你一個小時，怎麼樣？”吳春香建議。
“好是好，可同學們知道了會怎麼說？”周小正不無憂慮。
“幹嗎讓別人知道，學校後山林子裏有個小亭子，晚飯後我就在那裏等你，怎麼樣？”吳春香征詢他的意見。
“行，那就辛苦你了。”周小正一口答應。
“那好，我們明天見。”吳春香朝他擺擺手，走了。
望著吳春香的背影消失，周小正的心裏升起一股暖意。
周小正趕緊提著手提包走出圖書館，四下一望，不見了鄭強和陽麗敏的人影。卻見林瑩玉憂傷地站在大門口。
6.圖書館
又是一個星期天。吃了早飯，寢室裏的同學們作鳥獸散，就剩周小正一個人了。周小正攤開筆記本想寫詩，卻感到心底裏有點浮躁，無法下筆。他隻得收好筆記本，走出門外，關上門，到學校圖書館去看書。
圖書館裏擠滿了學生。他費了好大的勁才找到一處座位，從書架上揀了幾本新近出版的文學雜誌，翻開看了起來。看了一會，覺得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抬頭一看，是劉卓飛。
劉卓飛朝他笑笑，擠到他的身邊坐下，悄悄地指了指左側麵，示意他看。
周小正瞟了一眼，看到左側麵另一排坐著陽麗敏和鄭強，鄭強正將一杯熱開水遞給陽麗敏。陽麗敏顯得十分高興。
“他們兩個是正兒八經的一對啦。”劉卓飛說，“有好幾次在花壇的涼亭裏親嘴。”
“不可能吧？”周小正說，“林瑩玉對他那麼好，兩人隻差沒有公開戀愛關係了，他這麼幹，怎麼給林瑩玉交差。”
“就是，鄭強這家夥不是東西。說來你不會相信，鄭強在市圖書館還有一個女朋友。”劉卓飛悄悄告訴他。
“這怎麼可能？”周小正搖搖頭，“他要是那樣的人，林瑩玉會不知道？”
“林瑩玉同陽麗敏都是被愛情迷住了眼睛，哪裏認得出他的真麵目？不過鄭強這小子也精得很，能把三個妹子玩得團團轉，又不被她們識破，還真有點手腕。”劉卓飛輕輕地歎了口氣。
“你是怎麼知道的？”周小正問。
“上個星期五晚上，我進城到姑媽家去，碰巧看到他帶著那妹子進了一家舞廳。”
“你認得那妹子？”
“當然認得，我姑媽就住在那妹子家的樓上。”
“他這麼幹怎麼收得場？”周小正不解地搖搖頭。
“怎麼收不得場，反正都沒結婚的，這個談談，那個摸摸，不要了一腳踢開就是。”劉卓飛說。
“那太不道德了嘛。”周小正狠狠地盯了鄭強一眼。
“道德，道德值幾個錢？”劉卓飛笑了笑，說，“陽麗敏最欣賞你，你們之間的關係又好，適當的時候你可以提醒她，以免她上了鄭強的當。”
“你親自告訴她不好些嗎？”
劉卓飛搖搖頭：“這不行，陽麗敏向來瞧我不起，要是我跟她說，她會認為我是在挑撥離間哩，她給鄭強一說，鄭強不恨死我了麼？”
周小正點點頭，為難地說：“這怎麼好說呢？”
“你看著辦吧。”劉卓飛拍拍他的肩膀，“我有點事去了。”他站了起來，跟在前排一個女同學身後，走了出去。
周小正卻無心看書了，心裏在思索著怎樣將鄭強的問題告訴陽麗敏。想來想去都覺得這事不好給陽麗敏說。人家在親親熱熱地談戀愛，你手裏沒有任何證據，人家會相信你麼？弄得不好會被人家仇恨一輩子。還有林瑩玉，她要是知道了鄭強的行為會怎麼想？
周小正一抬頭，不經意間發現靠牆的角落裏有張熟悉的臉，是林瑩玉，她怎麼也來啦？周小正趕緊用書遮住自己的臉，悄悄地觀察。他這才發現，林瑩玉根本就不是在看書，而是在跟蹤鄭強。
忽然，左側麵一陣喧嘩。周小正扭頭一看，隻見陽麗敏在低頭嘔吐，怕是生病了。鄭強站起來說：“陽老師生病了，我送你去醫院。”說著，他架起陽麗敏就往外走。
周小正看著他們出了圖書館，又看到林瑩玉站起來，跟蹤他們走了出去。他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跟著往外走。
這時有個女生叫了起來：“這兒有個包，怕是剛才那位女老師遺忘下來的。”
周小正趕忙走過去，果然看到閱覽桌下放著一個精致的小手提包。他彎腰揀起來，說：“陽老師是我的老師，我把手提包給她送去。”
“憑什麼相信你是她的學生？”有人提出疑問。
周小正從衣袋裏掏出學生證，說：“我是中文係93級的學生，如果有什麼疑問，大家可以隨時找我。”
“我做證，他是我們93級03班的周小正同學。”後麵有同學站起來證明。
周小正趕緊提著手提包走出圖書館，四下一望，不見了鄭強和陽麗敏的人影。卻見林瑩玉憂傷地站在大門口。
“他們走了？”周小正問。
林瑩玉點點頭：“到醫務室去了。”
周小正想安慰她，卻找不到話題。沉默了一會，說：“既然他是那樣的人，你還是早點離開他吧。”
“可……可我……我怎麼辦呀！”林瑩玉淒涼地叫一聲，雙手捧著臉跑開了。
周小正搖搖頭歎了口氣。
他趕緊拿出紙筆，將詩抄了一遍，放進衣袋裏，見那10元錢放在桌子上沒動，他趕緊抓起，塞進周小正衣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