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時夢,聚卻難緣來緣去夢未堪
手中線,袖裏戀
春過秋來月仍殘
醉裏笑,醒來悲
無情無愛亦輪回
天會老,夢亦灰
獨時幻滅淚盡垂
一、倚竹村
一片眩目的綠色。
我靜靜依偎在若濤的肩膀上,看著夕陽將最後一束光芒從青翠欲滴的竹林間漫漫透出,轉瞬即逝,晚風微微拂過,遠遠依著淡淡的月兒輕輕吟唱著夜晚的歌謠。
“淺陌,你什麼時候做我的新娘?”若濤開口問。
我低頭一笑。若濤是個很有抱負武俠,在一次幫會混戰中救了路經此地被誤傷的我——一隻柔弱的羽靈。從那天起他就一直沒離開我。
“等我升仙入魔後,就娶你做我的新娘。”若濤溫柔地說。
“好。”我簡短的回答。我們認識一年多,我深知若濤對於自己的技能造詣有多看重,不到升仙入魔那一天,他是不會安心的。
靜靜無語。時間仿佛在這裏停止了,隻有不經意從竹林間穿過的風兒,愜意地圍繞著我們嬉戲著,給這份平靜裏平添了幾分俏皮。
“的的的……”寧靜中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離我們越來越近。平時人煙稀少的倚竹村,哪來的馬?我吃驚地回過頭去,幾個挺拔的武俠正騎坐在紫電馬上,顯然他們發現了我們,為首的一個白衣武俠正用冷得滴水成冰的目光看著我。
“羽靈淺陌。”他身後的幾個人同時低喊。
若濤衝著我一笑:“淺陌,看來你的名頭比我大——不過我將來一定超過你。”說完他站起來剛要說什麼,突然楞住,竟然呆立在原地。
“若濤!”我輕輕拉了一下他。那幾個人看起來高深莫測,似於我們不利,我不明白若濤為什麼此時突然怔住。
若濤凝視了為首的白衣武俠片刻,轉過頭來低聲對我說:“那人——佩戴的是天魔寶珠。”
天魔寶珠!令不管是正人君子還是妖人邪士都垂涎三尺的至尊寶物!擁有了它,才能打開遠在焚心之地的魔幻天的密門,才能擁有獨一無二的頂級裝備和魔法。
“羽靈淺陌,相傳天下第一才女,吟辭撫曲,堪教風月失色。”白衣武俠突然開口,打斷了我的臆想,聲音冷而平淡。
“不知……閣下有何見教?”若濤仰頭喊道。
“不才玄衣幫幫主辰嘯,仰慕才女淺陌已久,老天眷顧,今在此遇見,實感驚喜,想請淺陌小姐去鄙舍賜教幾日。”白衣武俠緩緩地說。
“你……太霸道了!”我忍不住大喊。什麼想請我賜教幾日,還不是心存叵測,不知道打的什麼鬼主意。雖然玄衣幫乃天下第一大幫會,又怎能左右得了淺陌的意誌?
“錚……”若濤沒有說話,劍已出鞘,疾風般地狠狠殺向辰嘯。對方幾個人翻身下馬,霎時將若濤圍在**。我驚呼一聲,展開羽靈六翼,迅速衝向若濤,想助他一臂之力。
來到若濤身邊,若濤用細微的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對我說:“不要管別人,隻取辰嘯的命,將他的天魔寶珠拿走,我們就逃。”
強敵當前,我來不及多想,匆匆嗯了一聲,便護著若濤衝上去。
可能我們實在低估了對方的實力,辰嘯自己根本沒有動手,隻是靜靜地坐在紫電上看著我們,年輕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而我和若濤,很快就在其他幾個人的合攻下跌落在地。
辰嘯從馬上跳下來,走到我們身邊,凝立片刻,突然臉上浮現出一抹冷冷的笑容。他抽出腰間的劍,寒光四射的劍尖抵在若濤的咽上:“淺陌,如若此時我一劍殺了他,你又會怎樣?”
月光下,那劍尖閃爍著幽藍的冷光,若濤的嘴唇微微顫動著,汗水從他額上慢慢滴落下來。不要殺了他!我又氣又急,腦海中閃過這句話,便暈了過去。
二、蒼茫草原
清如流水的琴聲。
迷朦中,我仿佛仍在倚竹村,穿梭在碧綠的竹林間,地上的芳草散發著悠悠的清香,若濤在前麵奔跑著,我急急地追:“等等我,等等我……”
“砰!”仿佛琴弦突然斷裂,我一腳踏空,頓時墜入深深的無底洞。
“啊!”我大喊一聲,從床上彈了起來。
這是哪裏?雪白的帳幔,雪白的書桌,上麵散落著幾株零亂的花草,一陣清幽的淡香從那株花草間散發出來。
門外,一片綠得令人心動的草地,一個白色的身影正背對著我靜靜坐著。
“我撫琴的水平一定教淺陌才女見笑了。”正是辰嘯,冷冷的聲音。
“我這是在哪裏?若濤呢?”我翻身下床,拚命地衝出門外,一座宏偉的院落,這顯然是院落當中一處休閑去處,正午的太陽下,我突然暈頭轉向,分不清東西南北。
“你的未婚夫,已經遠去祖龍,實現他自己的夢想。從現在起,我,辰嘯將在你身邊保護你。”辰嘯依然背對著我。
若濤走了?他不可能丟下我自己去祖龍的!我怔了片刻,突然明白過來:辰嘯,他殺死了若濤,企圖霸占我!
一念及此,我頓時淚湧如泉,猛然呆坐在地上:陪伴了我兩年的若濤,被辰嘯殺死了!若濤,都是淺陌害了你!我的腦海裏湧現出兩年來與若濤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一時間我萬念俱灰。
突然我的目光落在那個巍然不動的背影上。辰嘯,我的仇人!我跳起來,從他身邊一把搶過他的劍,沒頭沒腦地向他刺去。
辰嘯依舊沒有回頭,卻迅速而有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叮鐺!”劍從我的手中掉落下來,發出異常清脆的響聲。他微微轉頭,卻沒有看我。
“你需要冷靜一下。”辰嘯的聲音剛落,一個紅衣女孩從對麵的長廊裏匆匆跑過來,把我拉進屋子裏。
“你,不要耍脾氣了!辰嘯對你沒惡意的!”紅衣女孩秀麗的眼睛望著我,不知為何,我感覺到她的目光微微有些敵意:“要知道,辰嘯不是對每個女人都會這麼忍耐的!”
從我被紅衣女孩拉進屋子那一刻,我的腦海中迅速轉動了幾百個念頭:以死殉情、逃出玄衣幫惡窟、聽天由命……但最終,我迅速做了決定:我要留下,我要假裝依順辰嘯,我伺機殺了辰嘯,給若濤報仇!
“這是哪裏?他為什麼把我抓來?”我喃喃地說。
紅衣女孩無可奈何地說:“這是蒼茫草原,我們在胡姬村的玄衣幫總會裏。辰嘯並不是抓你回來的,你不記得……”說到這裏,門外突然響起辰嘯的喝聲:“嫣紅!”嫣紅慌忙止住,掩飾地咳了兩聲:“……哦……你……你就為了自己好好生活,有……有時間我帶你去看草原……”
蒼茫草原,果真如無邊無際的天空一樣寬廣,一樣蒼茫,陣陣勁風自草原上掠過,濃翠的草兒此起彼伏,在耳畔呼呼的風聲裏,我第一次被這樣壯麗的景色震撼:隻有站在這一望無垠的大草原上,看著遠處成群的羊群雪堆般的飄過,呼吸著沁人心脾的草香,你才能領略到自然的偉大,和人的渺小。
突然,一株淡紫色的花兒映入我的眼簾。我蹲下去,輕輕摘下來。
“這是木蝴蝶,是辰嘯最喜歡的花。”嫣紅在一旁對我說。
“是了,我每天在我的桌子上看到它。”我仔細地把木蝴蝶放在手心裏。
“那是辰嘯每天清晨踏著草原上未逝的星光,為你采摘的一天中最先開放的木蝴蝶。”嫣紅說。
“哦!”我認真地看著手心裏那株小小的花草:淡紫的花兒,中心卻有嫩粉嫩粉的花紋,確象一隻翩然欲飛的嬌豔的蝴蝶,不知為何,讓人在耳目一新的同時有種抑製不住的淡淡的傷感。
三、毒酒
在玄衣幫已有三個月了。
這三個月裏,我一反起初的敵視和反抗,變得溫順起來。辰嘯每天都有處理不完的幫務,但是每天清晨都在我佯裝熟睡中輕輕走進我的屋子,將手中帶著微露的木蝴蝶放在桌子上,霎時間屋子裏便溢滿了那種清淡的、沁心的芬芳。
嫣紅有時候來陪我,絮絮地說著一些有關辰嘯的事情。憑著女人的敏感,我猜她一定暗戀著辰嘯。我心底冷笑著:從她身上,或許我能打開一些缺口:我要找到辰嘯的弱點。
辰嘯喜歡聽我撫琴。有時候傍晚時分,他帶著微微的酒意,在斜日餘輝中來到我的屋子——以後我才知道我居住的小屋是玄衣幫的精華所在,依山傍水,不染俗塵,辰嘯一直未給任何人使用過——他常常靜靜坐在我對麵,身著白得亮眼的長衣,靜靜看我撫琴。
最初辰嘯留給我的冰冷的印象,隨著時間慢慢的散去,久了我才感覺到這是一個外表冰冷內心火熱的男人。玄衣幫雖為天下第一大幫,但一直做些除惡濟貧的事,因此名聲一直還不錯。尤其當南方的怨靈大軍攻入素有人間仙境之稱的桃源鎮,辰嘯果斷帶領精兵前往桃源鎮助戰,保得桃源鎮的平安,為此祖龍城的長老曾經親自來到胡姬村感謝辰嘯。
“辰嘯。”我心裏靈機一動,停下撫琴。
“嗯?”辰嘯微微抬頭。
“從明天開始,你教我武俠的劍術好嗎?”我瞪大清澈的眸子問他。我必須要做出心無城府的樣子來,這樣他才不會防備我。
“你為何突然有這種想法?”辰嘯淡淡地問。
“我……也想象你一樣為民除害。再有怨靈入侵,我可以跟隨你們一起殺入戰場。”
“好。”辰嘯簡短的回答,出乎我意料的順利。
晚風拂過,屋子裏飄逸著一片淡淡的木蝴蝶的清香。
“淺陌。”辰嘯突然開口:“再給我倒一杯酒,好嗎?”
“嗯。好。”我從窗前站起來,自他手中接過酒杯,轉身走向床前的櫃子。心劇烈的跳動起來: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我的懷中,正藏著那堪比七步的斷腸散!我背對著他,悄悄從懷中掏出斷腸散,顫抖著雙手倒在酒杯裏,倒入酒,忐忑不安地回到窗前,將酒杯遞給他。
因為手顫的原因,酒微微有些灑落。辰嘯微怔了片刻,伸手接過酒杯。在我緊張地目光裏,他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你……”我覺得口舌發幹,強忍著狂跳的心開口:“你……不回去嗎?”
“這酒……想必是隔夜了。酒是陳的香,卻還是剛開窖的好啊!”辰嘯微歎一口氣,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向門外走去。剛走到門口,“哇”的一聲,他將剛剛喝過的酒全部吐了出來。
“我……喝多了……我讓嫣紅找人來清理。”辰嘯兀自笑了兩聲,又說:“明日一早,你隨我去前院,我教你……劍術。”
我看著他白色的背影消失在長廊處,一邊懊惱怎麼沒有毒死他,一邊伸開一直緊握的手掌。手心裏,已是滿滿的汗水。
他會不會已經發現了我想害死他?這一夜,我坐立不安,在沒有報得深仇以前,我必須要保護好自己,有充足的精力來想辦法。我要從他身上學習武俠的劍術,然後用他教給我的劍術殺死他!
四、學劍
天剛亮,我就來到前院。
辰嘯早已在那裏,手中握著一柄劍,青石台階上放著另一柄劍。
我楞了楞,從台階上提起那柄劍,站在他身邊。
他沉默片刻,緩緩揚起手中的劍,口中清晰地吟念著每一招式的名字:“兩小無猜……知恩必報……”我一邊默念著這些奇怪的招術名,一邊跟在他後麵舞動著手中的劍。
“……”辰嘯突然停下,神情古怪地看著我。我被他看得莫名奇妙,也停了下來:“怎麼……我……我學得不對嗎?”
辰嘯慢慢搖搖頭,手中的劍突然挽了一個漂亮的花兒,溫和卻無比淩厲地刺了出去。雖然不懂劍術,我也感覺得出這一招看似溫柔,實確狠穩而凶猛。
“這一招叫什麼?”我知道這套劍術是辰嘯自創的,他憑著爐火純青的武俠技能和這套聞名天下的辰嘯劍法打遍天下,卻不知道他的招術都有這麼幼稚的名字。
“淺陌。”
“什麼?”我目瞪口呆:“你是叫我嗎?還是這一招的名字?”
辰嘯轉過頭,還是看似冷漠的眼神:“這一招的名字,叫做淺陌。”
多麼幼稚的把戲!我憤憤地想,居然把我當成三歲孩子!當我會感動麼?剛剛平熄下來的報仇的yu望又在刹那間點燃,我低頭不語,心裏卻在暗暗盤算怎麼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
他一招一式耐心的演示完,然後看我學得如何。我隻是一隻體弱力輕的羽靈,除過用靜心咒、清心咒給人補充體能,以及羽族與生俱來的羽箭技能,對人族武俠的劍術一竅不通,所以盡管他耐心教了我大半天,我仍然把他那一套穩中見殺氣的劍法舞得七零八落一蹋糊塗。他忍俊不禁,臉上第一次露出微笑,清晨的陽光下,我竟然發現他的笑容其實很英俊。
“笨羽靈,休息去吧,明天清晨我繼續教你。”他收起劍,準備回玄衣幫大堂。
“哦。”我答應了一聲,卻依然手舞足蹈地揮著手中的劍,突然我的腳絆在青石台階上,“哎喲——”我跌跌撞撞地衝到他身後,劍直指向他的後心。
就在劍尖距他不足半尺之時,我正要暗自歡喜這次要得手了,卻見他突然身形一閃,無比靈巧地躲過那一劍,我卻由於慣性繼續往前衝,撲通便趴在地上,劍也扔到了一旁。
餘光裏,我看到他又恢複了冷冷的樣子。冷冷地看過我之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仍坐在地上發楞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