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澤絕對有兩秒沒說話，臉上是難以置信。
“笑兒別鬧。”
雖是這麼說，他卻知道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任笑兒就這麼看著他，想道，師兄，我果然是做了什麼，毀去了你無懈可擊的表情，哪怕隻是一瞬……卻也毀去了兩人間無需言語所生出的信任。
——師兄，現在你心裏一定是恨極我了吧？
真好，終於看到你露出這樣的表情。
可是我卻笑不出來，忽然就覺得心被虐得好痛。
她終究是沒有退縮，甚至隱藏起所有悲戚的情感，臉上隻剩下了傲氣淩人的嘲諷，“如果我不是胡鬧呢？孤夜無伴守燈下，春風對麵吹。誰說十七八歲的女子不思歸呢？”
哪怕此段話和往日顏澤的頗合拍，字字寒意，也讓他皺起眉頭。
任笑兒卻笑了，“師兄為何不說話呢，此時此刻不該恭喜小妹順利嫁了出去，也符合了師父和你的心意。”
“別說了！”顏澤一身狼狽，早無平日的沉著，頓了頓冷聲說道，“什麼都別說了，先和我回去。”
沈源就這麼看著眼前這個看似柔弱，也被他們定性為“不如宅鬥精英聰明”的年輕姑娘，竟能把向來精明冷靜的沉雪閣主逼得如此狼狽。不由感歎，覺得自己真是看錯人了。
他們這樣的對峙，誰都看得出這兩人間不同尋常的情義，這或許又是另一個故事。
原本以為是自己利用了人家，想不到這姑娘也挺會算計，這麼會兒就反利用了他們。
沈源可不想給自己惹麻煩，奈何自己傻傻的愛人卻是個性情中人。
蘇瓊林感歎於他們的情感，雖不知其中故事，卻同情起這其中的坎坷。所以便順了任笑兒心思偏幫，“你這師兄做的也太專橫！大姑娘要嫁人，那是天經地義。況且現在郎有情妾……”
他含糊地把這句話過了，心中想到郎也沒情妾也沒意。
“有意，隻要師長同意，用得著你多事了。”
顏澤冷冷看著他，“此乃本門內務，無需蘇公子牽掛。”
蘇瓊林輕嘲，“你那麼專橫地不讓你師妹嫁人，莫不是你這個師兄看上人家了，看不得她嫁人？”
他帶著半挑釁半揶揄的語氣來說，卻是等著顏澤說“是”……因為那個故作堅強的姑娘，仍舊是高傲地抬起頭，背光側過臉的表情，卻是比哭了還讓人心疼。
這是個這些年來蘇瓊林難得不討厭、甚至還有幾分討喜的姑娘，蘇瓊林希望她過得好，能得到自己的幸福。
沈源歎了口氣，都能猜到自家蠢受此刻在想什麼。
蘇瓊林是個看似淩霜傲雪，實則心事簡單的人。隻是他不知道，在大庭廣眾之下這麼問，除了激怒對方，是決計不可能聽到對方肯定的回答的。
同樣作為背負責任笑兒的上位者，沈源能很確定地說，如果他被同樣逼迫在眾人麵前坦白自己的戀情的話，他也會選擇沉默——這不是因為不愛蘇瓊林，而是因為這並不是一個“大聲說出愛，就能得到全天下祝福”的時代，哪怕他們兩人愛自己的，根本妨礙不到別人過日子。
承認便是拉著愛人直麵他人的指責。不否認其實已經是最大的妥協，因為他不想愛人受傷，然而即便這樣，他也無法扭曲心意作偽地說出“不喜歡”，哪怕是出於保護的前提。
顏澤和任笑兒之間的事，猜測下無非是“師兄妹讀書相愛”（誤！），“師長不同意從中作梗”，最後“即便作梗也阻止不了小兒女私下相愛”的劇情。
站在顏澤的立場上，沈源就明白，他不是放棄更不是不作為。說穿了，他和任笑兒隻是師兄妹，又不是沈源蘇瓊林有禁忌的不能在一起的理由。兩人最後在一起的可能性是很大的，隻要暗中謀劃，假以時日，拐了小師妹回家孵小雞那是妥妥的。
奈何妹子們就是憑feel的生物。前次任笑兒明示被拒了，姑娘現在隻知道一點：我很不爽，誓必要現在就挑明，哪怕受到阻礙……姑娘也會說我不怕。